“在、在这个时候发烧可大可小的,你等等,我去拿体温计……”
许飞燕转身就想走,但没成功。
手腕子被身后人轻轻牵住了,只不过这一次和上次在雷伍家厨房那时不同,上一次他的手干燥炽热,但这一次,雷伍的手指潮湿清冷,像在海水里浸了好久,皮肤都要发白变皱了。
触碰只是很短的时间,雷伍很快松开她,淡声道:“我没发烧,就是昨晚睡得不好,一直在做噩梦……”
被握过的肌肤一点点升温,许飞燕扯低了袖口遮盖住那一处,见雷伍连挤出个笑容都艰难,皱眉问:“做了什么噩梦啊?整晚都没睡吗?”
“有睡,但好像还没……”
雷伍顿了片刻,才接着说:“好像现在还没醒透,有一种自己还陷在梦里的错觉。”
总感觉下一秒画面就要开始胡乱跳窜,像一部被剪坏的低成本电影,跳到黑夜里失控的跑车里,跳到荒郊野岭的麦当劳里,跳到高耸入云的高墙顶端,跳到成了鲸鱼坟墓的深海底……
听到这句话,许飞燕睫毛止不住微颤。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最严重的时候是蔡景尧刚走的那几天,她整宿整宿的失眠,眼睛像摔坏了的玻璃杯,兜不住里面的泪水,可哭着哭着,一看到手机里「怀孕哭得很伤心对宝宝有没有影响」的搜索结果,就死咬着牙忍了下来。
那时正值暑假炎夏,本应该是大排档生意最好的时候,档口却安静得像燕子离巢后独留下来的空草窝。
夏天进岛的游客不少,岛上不管,一拨又一拨小年轻们晚上就在海边放烟花。
许飞燕躺在靠窗的床上,那一朵朵打上天的花火,红的黄的绿的,七彩又绚烂,落在她酸胀蓄泪的眼里,就像深海里游动的水母群。
她左侧躺,捧着大肚子强迫自己要入眠,为了娃娃怎么都要撑下去。
好似是睡着了,又好似没睡着,思绪浮浮沉沉,脑子里闪过细碎片段,一旦有蔡景尧出现她就会猛地睁开眼,但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
只好又闭上眼睛浅浅睡过去,睁眼,闭眼,周而复始。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淡,舢板马达声由近至远,沙滩渐渐又热闹起来,许飞燕下了床,却不知自己到底醒了没有。
好像一走出门,院子里就能站着刚去晨泳回来、拿着水管淋身子的蔡景尧。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温烫的咸腥海风拂面,眼睛被粼粼波光刺得发疼。
半梦半醒的这种情况时而发生,直到把朵朵出生,许飞燕才觉得踏实下来。
雷伍不知许飞燕也陷进了泥沼般的回忆,低头苦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一大早的让你听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