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沉默,现在很多地区邮路不通,别说他们在关外,即便是关内贴足了邮资也很难准确联系到,再加上寇姥姥只记得十几年前的一个老地址,投递出去,很可能是一封永远无法寄达的信。
谢璟一边替姥姥提着篮子一边搀扶她,慢慢走路回家。
寇姥姥开了个头,谈起过往,干脆打开话匣子一路小声同谢璟讲起他娘家中的事,谢璟认真听着,忽然觉察什么似的,眼角余光微微看了后头。
后面人群熙攘,但过了最繁华的一段路之后,就瞧出一道陌生身影不远不近坠在后头。
谢璟垂眼想了片刻,换了一条路。
路过拐角,谢璟忽然扶着老太太走了进去,寇姥姥奇怪道:“璟儿错了,这不是咱们回家的路……”
谢璟轻捂她嘴,低声道:“姥姥别吭声,您在这等我一会,若是过一阵不见我回来,别回头,从这里抄小路走,立刻去白府东院找九爷。”
寇姥姥脸色发白,拽着他衣袖,嘴唇嗫嚅道:“璟儿别去,你,你走……姥姥腿脚不好,拖累你,你自己跑……”她怕得发抖,却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眼前的男孩。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好不容易以为过了所有磨难,怎会又突然遇上危险?
谢璟推她一下,低声道:“姥姥,你记住我刚才的话。”
谢璟说完,闪身出了巷子。
寇姥姥一双小脚,哪里走得快,篮子丢下也不要了,往前走了几步恍然回神一般,咬牙转身,也跟了出去。她左右是跑不了了,不如出去替她璟儿挡一棍、一枪,豁出一条老命不要了,他们祖孙死也要死在一处!
第93章舱房谢璟最多的时候一天能被检查三回“功课”。
后头远远跟着的人瞧不见一老一少身影,正着急地快走几步,四处张望,冷不丁迎面就撞上正主。
那人心虚,下意识调头想跑,谢璟也不等他动作,手腕上软鞭一抖,先冲对方一双眼睛而去!
那人吓了一跳,从未想过这少年看着面善下手却如此狠辣,退后两步用手格挡,却不想鞭子虚晃一招,紧跟着身上就挨了几脚,全冲他身上关节而去,若不是骨头硬,怕是腿骨都断了!即便如此也闷哼一声半跪下来。
谢璟动手的那一刻,一旁忽然蹿出一个精瘦干练的矮个儿汉子,身上穿了一身乡下人常穿的粗布衣裳,猛一瞧像是种地的,但架势亮出来就知道是练家子。谢璟不防还有人,一时变了脸色,欺身上前先把跪地的那人按到,一只手伸到腰后掏了家伙——
电光火石,两人同时制住了地上那名尾随者。
突然冒出的精瘦汉子正按住那人,他腰上别着镰刀,粗布衣裳上还沾着些许土,但虎口带茧,一双手反剪对方手腕拿膝盖抵着死死按住了;谢璟鞭子缠绕地上那人脖子,向上拽起,手上握枪,黑洞洞枪口已指在矮个汉子脑袋上。
那汉子被枪指了也不怕,抬眼跟谢璟说了一句暗语。
谢璟道:“东院的?这位先生瞧着面生,未曾见过。”
矮个儿男人肤色黝黑,面容憨厚,咧嘴笑道:“是,小爷没见过咱们也是正常,平日不在院里,只听九爷一人吩咐。”
谢璟:“爷让你跟着的?”
“嗯,上回跟那些东洋人闹得有些不太平,爷让咱们悄悄跟着谢管事,怕有个万一。”
谢璟挪开枪,那汉子扭头冲墙角打了个呼哨,谢璟这才瞧见墙角还有两人,都是作一副刚入城卖菜的小贩打扮,十分不起眼,若不是听到呼哨声迅速起身离去,谢璟都未曾发觉。
汉子低声道:“这里出事,总要让人去跟九爷回一声。”
谢璟点头,手里的枪又“咔哒”一声落在地上按着的那人脑袋上,枪口抵着,眯眼问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地上那名尾随者已被鞭子缠得喘不过去,涨红了脸拼命扑腾,咬牙挤出几个字。
谢璟还未听清,忽然听到后头不远处一阵玻璃砸碎的声响,抬眼看去,就瞧见寇姥姥从路边捡了石块正在砸路边一家店铺的玻璃,店铺老板急匆匆出来,老太太正焦急地同他说着什么。那老板连连摇头不肯走出一步,只打发了伙计,一路往南跑了。
谢璟看了一眼,低声道:“去叫巡捕房的人了,你先走。”
一旁汉子应了一声,又道:“小爷,城里不便开枪,不若我来。”他话少,下手重,手上戴着的指虎就要往对方后颈当中刺下去,这一下可就要了命!
谢璟枪口下移拦住他,沉声道:“卸他胳膊,留活口——”
那汉子倒也听话,卸了对方胳膊,瞧见寇姥姥小步跑过来,也不说什么,拿斗笠遮了脸拎起地上的鱼篓立刻跑了。
谢璟不动声色收了枪,捆了地上的人,那人已疼得快昏过去,两只胳膊软绵绵的好无力气垂着。
寇姥姥从路边捡了块石头,拿着跑过来,瞧见就要砸地上的人,谢璟拦住道:“姥姥,没事了,不过是一个小贼。”
寇姥姥吓得声音还在发抖,上下瞧了谢璟,“我着实跑不动,一想到你被人抓住,我吓得什么都顾不得了……”老太太抹了眼泪,又去摸谢璟胳膊,检查他可伤到哪里,“璟儿胳膊上怎么有血,可是哪里伤了,啊?”
谢璟低声宽慰她:“不碍事,不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