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狂喊了起来:&ldo;阿民!阿民!&rdo;在细雨中向他张开双臂奔去,他紧抱着我飞打了一个转,放下地时问着;&ldo;要不要看我们排舞?&rdo;
&ldo;要看!可是没时间。&rdo;我说。
旁边我下的计程车尚停着,阿民快步跑了进去,喊了一声&ldo;再见!&rdo;我追着车子跑了几步,也高喊着:&ldo;阿民再见!&rdo;静静的巷口已没有人迹,&ldo;披头&rdo;的一条歌在我心底缓缓的唱了起来:&ldo;你说啥罗!我说再见!你说啥罗!我说再见‐‐&rdo;
我踏着这条歌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人生聚散也容易啊,连告别都是匆匆!
难得有时间与家人便在家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吃了一次饭,那家餐馆也是奇怪,居然放着书架。餐桌的另一边几张黑色的玻璃板,上面没放台布。
弟弟说那些是电动玩具,我说我在西班牙只看过对着人竖起来下面又有一个盘面的那种。他们笑了,说那已是旧式的了。
&ldo;来,你试试看!&rdo;弟弟开了一台,那片动态的流丽华美真正眩惑住了我的心灵。它们使我想起《黄色潜水艇》那部再也忘怀不掉的手绘电影。在西柏林时就为了它其中的色彩,连看过六遍。
&ldo;你先不要管它颜色好不好看,专心控制!你看,这个大嘴巴算是你,你一出来,就会有四个小精灵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吃你,你开始快逃,吃不掉就有分数。&rdo;弟弟热心的解释着。&ldo;好,我来试试!&rdo;我坐了下来。
还没看清楚自己在哪里,精灵鬼已经来了!
&ldo;啊!被吃掉了!&rdo;我说。
&ldo;这个玩具的秘诀在于你知道什么时候要逃,什么时候要转弯,什么时候钻进隧道,胆怯时马上吃一颗大力丸吓一吓那只比较笨的粉红鬼。把握时机,不能犹豫,反应要快,摸清这些小鬼每一只的个性‐‐&rdo;弟弟滔滔不绝的说着。
&ldo;这种游戏我玩过好多次了嘛!&rdo;我笑了起来。
&ldo;不是第一次坐在电动玩具面前吗?&rdo;他奇怪的说。我不理他,只问着:&ldo;有没有一个转钮,不计分数,也不逃,也不被吃,只跟小精灵一起玩耍玩耍就算了。不然我会厌呢!&rdo;
弟弟哑然失笑,摇摇头走开了,只听见他说:&ldo;拿你这种人没办法!&rdo;
还是不明白这么重复的游戏为什么有人玩了千万遍还是在逃。既然逃不胜逃,为什么不把自己反过来想成精灵鬼,不是又来了一场奇情大进击吗!
弟弟专心的坐下来,他的分数节节高升,脸上表情真是复杂。
我悄悄弯下腰去,对他轻说一句:&ldo;细看涛生云灭‐‐&rdo;这一分心,啪一下被吃掉了。
&ldo;你不要害人好不好!&rdo;他喊了起来。
我假装听不见,趴到窗口去看雨,笑得发抖。
雨仍是不停的下着,死不肯打伞这件事使母亲心痛。每天出门必有一场争执。
有时我输了,花伞出门,没有伞回家。身外之物一向管不牢,潜意识第一个不肯合作。
那日云层很厚,是个阴天。我赶快搬出了脚踏车往敦化南路的那个方向骑去。碰了到一个圆环,四周不是野狼便是市虎。我停在路边,知道挤进去不会太安全。
那时来了一位警察先生,我对他无奈的笑笑,坐在车上不动。他和气的问我要去那儿,我说去国父纪念馆呢!&ldo;那你往复兴南路去,那条路比较近。&rdo;
本想绕路去看看风景的,便是骑术差到过不了一个小圆环,我顺从的转回了头。
就因为原先没想从复兴南路走,这一回头,又是一场不盼自来的欢喜。
回到台北之后,除了餐馆之外可以说没有去什么别的地方。
我的心在唯一有空闲的时间便想往国父纪念馆跑,那个地方想成了乡愁。
相思最是复杂,可是对象怎么是一幢建筑。
我绕着那片广场一遍又一遍的骑,一圈又一圈慢慢的溜‐‐我在找什么,我在等什么,我在依恋什么。我在期待什么?
不敢去想,不能去想,一想便是心慌。
有什么人在悄悄的对我说:这里是你掉回故乡来的地方,这里是你低头动了凡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