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板十分热情地请进店里,张泽一边猜测着是不是谷清风提前对老板说了什么,一边拱手打声招呼,同老板寒暄几句,说明来意:“你家主人何在?”
老板乐呵呵道:“近侍大人已经在路上,随后就到。张少侠一路车马劳顿,何不坐下来喝口茶,少做歇息?”
“也好。”张泽点头。
半杯茶下肚,他等来了老板口中的“近侍大人”,初时没认出来,等那人开口说话,张泽一下子听出来,这竟是常伴谷清风身侧的青影。
仔细看去,青影画粗了眉毛,涂黑了脸色,右眼下方还添了一道细窄的伤疤,和他记忆中青影的模样根本不沾边,也难怪他第一眼没认出来。
跟在青影身后穿过繁闹的街市,转入小径再走一段路,一座古朴的宅子低调地坐落在这闹市一般的地方,不过一墙之隔,却显得十分幽静。
穿过宽敞的院子来到大堂,堂前已经有一个身影等在那里,只听那人笑道:“张兄,好久不见。”
“谷清风,好久不见。”
张泽本以为自己会生气、愤怒,最少也该心情激动,为了自己被利用,为了那些至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的六派中人而忿忿不平。
可是,没有。
真的见到谷清风,一直在脑子里纠缠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反倒不见了踪影,或许是因为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感觉到一阵诡异的平静。
“来,喝茶,这可是今年新收上来的冻顶乌龙,喝着特别香。”
谷清风伸手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抬手拿出两只茶杯,为自己和张泽各自斟满一杯,那副闲适悠然的姿态,好像他和张泽真的是过命的好友,现在张泽千里迢迢来探望他,于是他拿出上好的茶叶来招待这位好友。
张泽深深看了谷清风一眼,一撩衣袍落了座,天乙站在他身后,同青影隐隐成戒备对抗之势。
拿起茶杯抿上一口,张泽叹道:“确实是好茶。”
“你既喜欢,一会儿我让青影包一些给你。”
“不必这么麻烦。”张泽放下杯子,坐直身体,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哦?”
谷清风露出好奇地神色,笑看着张泽,洗耳恭听。
张泽垂眸凝视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决定从头开始问起。
这第一件事,便是凌州之变中,萧思的死。当时场上所有迹象都表明,这位华山首徒死于和幽冥的短兵相接之中,但随后身为幽冥之主的傅夜明亲口否认了这一点。以他对傅夜明的浅薄了解,事情要真是幽冥干的,傅夜明绝不会否认。
那便产生了第一个问题:“萧思真的是幽冥杀的?”
“萧思……华山的那个弟子?”谷清风略一思索,唇角依旧挂着笑,微微摇头,“张兄还真是敏锐。”
张泽眉梢轻动,抿唇不语:这便是说,下手杀人的人根本不是幽冥,而是他谷清风吧!
这边,谷清风啜一口茶,疑惑地问:“倒让我有些好奇,那时,在场的人都已经被青影解决了,一个都没有逃脱。同去调查此事的武林中人各个都对萧思的死因深信不疑,缘何张兄会有怀疑?”
张泽敛着眉,将傅夜明所言如实相告,只换来谷清风一声轻叹:“这倒是我思虑不足了。武林正道同幽冥积怨已久,自然对幽冥杀害同伴之事深信不疑,张兄此前对江湖涉足甚浅,对幽冥所知甚少,自不会轻易着了此道。”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张泽心中升起一丝愤懑,终是忍不住质问:“萧思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他?!”
谷清风无奈地笑道:“自二十年前七派与幽冥大战一场,两败俱伤之后,两家人便立下盟约,彼此互不干涉,以休养生息。近些年,武林实力虽有所增长,但要等他们和幽冥再一次对上,还不知道得等多久。”
张泽横眉冷对:“于是你就在后面推了一把?”
谷清风不置可否:“华山掌门沈山,性情刚烈,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们都死在了幽冥手上,因此他对幽冥恨之入骨。要是他的宝贝徒弟出了事,他必定要和幽冥拼死一战。”
“而华山和峨嵋一向同气连枝,华山要打,峨嵋绝不会放任不管。”张泽冷声道。
谷清风无所谓地耸耸肩:“……算是吧。”
说罢,他举杯呷一口茶,等着张泽的下文。
第二件事,就是秋安兰之死了。峨嵋派的核心弟子在丐帮遇害,当时在场的只有丐帮弟子冯辉耀,引得峨嵋华山两家对丐帮怨气横生,本就有龌龊的三家几乎成了仇人,也是因此,丐帮帮主康孙权衡利弊,才会在最后的宝库之战中起了歪心,投靠幽冥。
但丐帮死不承认人是他们杀的,张泽亦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根被二次锻造过的银针。
天乙拿出一直保管的那根带着处理痕迹的银针,放在桌上。
看到银针,谷清风眉锋轻挑,放下茶杯,斜眼一瞥身侧的青影,面上依旧笑意盈盈:“不过是凑巧罢了,冯辉耀骄奢淫逸沉溺女色,仗着有个好爹坏事做绝,我不过是顺手而为,惩奸除恶罢了。”
张泽简直要被胡搅蛮缠的谷清风气笑了:“你难道不是为了离间七派,好叫幽冥有势可乘吗!”
谷清风给自己重新斟满了茶,摇头否道:“非也,这就只能怪康孙贪图富贵又好大喜功,偏偏胸无沟壑还见利忘义。他会作何决断,实在是好猜得很。况且,早在武道会之前他就知道幽冥手里有藏宝图,却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恐怕就算没有秋安兰的死,康孙也早就打定主意想要撇开其余六派,独吞藏宝图。对于丐帮的背叛,张兄着实不该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