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我带着小凳子去了车厢连接处,给自己找了个背脊能大面积靠着的位置,抱着双肩包,坐着就打起盹来,我的脑袋止不住地往下坠,可意识却提醒自己要清醒一点。
再过几个小时,不用天亮的时候,我就能到站了。
结果,列车晚点了,半夜两点时,在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整整停了3个小时。
我暴躁起来,坐立不安,和车厢里的人一起大声地骂着脏话,眼睁睁地看着车窗外泛起鱼肚白,我们的车却还是纹丝不动。
好不容易,车又开了起来,到了下一站,很多人下车,我终于得了个位置,丢开我那个要人命的小凳子,我一沾座椅就昏睡了过去。
一直到早上9点多,列车才停靠在d市的站台。
我拎着行李下车,发现走路都有些费劲了,两条腿胀得要死,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
我望着d市的站前广场,它建得挺漂亮,大气又现代,只是在我眼里,这个城市非常非常陌生。
但是,一想到这就是叶思远出生、长大的城市,我又对它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
我突然记起,我答应过叶思远,这天早上要给他打电话。
可是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我想不出该怎么办,如果转车回h市,大巴要开4个多小时,我起码得等下午3、4点才能和他联系上。
他一定会担心死的,而且,说不定还会生气,说我又骗他。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叶思远的电话。
他接到电话时很客气地说了声:&ldo;你好。&rdo;
听到我的声音后,他惊讶极了:&ldo;小桔??你怎么在d市?&rdo;
我握着话筒,强颜欢笑地告诉他:&ldo;嘿嘿,我买不到回h市的车票嘛,打算在这儿转车回学校,手机又没电了,特地打个电话和你说一声。&rdo;
&ldo;离开学还有好多天呢,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小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rdo;他的语气有些急,还没等我回答,立刻又问,&ldo;你现在在哪儿?&rdo;
&ldo;在火车站。&rdo;我老实地告诉他,&ldo;马上要去汽车站了。&rdo;
&ldo;你哪儿也别去!&rdo;叶思远的音调陡然拔高,&ldo;小桔,火车站那儿有个麦当劳,你去里面坐会儿,等我过来!&rdo;
&ldo;思远!我……我只是来这儿转车的!我……&rdo;
&ldo;我马上就到。&rdo;我还没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傻了,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环视周围,我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麦当劳大叔,我走过去,在它的长椅上和它并肩坐了下来,我扭头看看它的小丑脸,说:&ldo;麦叔叔,你的椅子借我坐会儿哈。&rdo;
它笑嘻嘻地望着远方,我当它答应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抬起头,就见到了远处广场上向我跑来的那个人影。
叶思远跑得很快,他身体两侧的空袖子随着跑动大幅度地晃荡着,脑袋上的头发也跳个不停。
&ldo;小桔!!&rdo;还未跑到我面前,他就大喊起来。
我站起来,拎着行李朝他走去。
他终于跑到我面前,身体微微地有些前倾,大口地喘着气,脸颊也泛了红。
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忧和关心,还有一些疑问。
我朝他笑笑,说:&ldo;思远,新年好。&rdo;
他站直了些身子,看看我手上的行李和肩上的双肩包,目光又转到了我的脸上。
他动了动肩膀,突然就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将身体和我紧紧地靠在一起,他的下巴搁在了我的左边肩头,两侧肩膀收拢往前,右侧残肢贴住了我的左臂外侧,左侧肩膀抵住了我的右边肩窝。
我一下子就丢了手里的行李,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使尽了全部的力气,狠狠地抱着他,手指抓挠着他背后的衣服,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
这是我最最熟悉的拥抱,这是我最最熟悉的味道,在叶思远的怀里,我慌乱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我的疲劳,我的委屈,我的不平,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我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任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