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愣了愣,顺着宛忱手指的方向往门外看去,谈城单肩背包靠墙站着,对上陆明启的视线,立马挺直了身子,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信有人写,礼物有人送,你们不嫌累,我还累呢。”说完,起身把茶杯往桌面上一放,潇洒的转身离开。
回到家,宛忱盘腿倚着床板背谱,谈城坐在书桌前把作业写完,忽然侧过脑袋问:“你说,我去参加成人高考怎么样?”
听见这话,宛忱有点诧异,停顿半晌,身子往前移了移:“你的决定我都支持,不过会不会很辛苦?”
“你一走,我也没事做。再回国的身份可就是海归了,男朋友连高中都没毕业,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宛忱没接话,他压根不在意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徒有虚名的称谓而已,但也知道自己安慰解释再多,有些固有存在在谈城心里的东西,很难因几句话而消融意平。
谈城见宛忱一直盯着自己看,以前会显出几分不自然,现在只会大方的与他对望,想到什么也会无所顾忌的讲出来:“对了,你今天和陆老师聊什么了?”
“下个月学校举办成人礼,他想代替我妈出席,我没答应。”宛忱手肘支着膝盖,笑眯眯的看向谈城:“要求写信,还要送礼。”
谈城嗯了一声,有些不解的问:“你不答应,到时候别的学生都有家长陪同,就你一个……怎么了?笑什么呢?”
身子向右一歪,宛忱躺在床上撑着下巴低头看谱,随意道:“还剩一个月时间,好好琢磨琢磨给我写的话,礼物不要贵的,要符合我心意的。”
停顿半天,谈城这才反应过来,木讷的转回身子,翻开新换的笔记本开始奋笔疾书。写两行撕下一页扔进垃圾桶,写几个字还是撕下来团成团扔掉,笔帽抵在下巴上冥思苦想,发现这项任务居然比写作业难度系数要大得多。
宛忱捂着不断上扬的唇角,勉强把目光从谈城身上转移过来,三心二意默背着莫斯创作的小提琴谱。
之后的每个夜晚,宛忱醒来总能看见书桌前亮着的光,光亮里坐着他的心上人,举着笔盯着墙,想到什么就往本上落笔,没坚持一会儿又迅速涂掉。有一次他悄悄凑近企图偷窥,被谈城迅疾的用手挡住,无奈笑着,拽过对方回床上腻歪一会儿,装起睡,眯缝眼,就知谈城准是又坐回书桌前,继续思考信里要写的内容。
好巧不巧,成人礼那天正是谈城二十二岁生日,于是这一天便显得更为重要。宛忱拿出参加舞会前买的那套礼服换好,天气温热,没搭外套。谈城将白色衬衫抻缕平整,挽高袖口,照了照镜子,莫名其妙开始紧张。
“完。”谈城摸了摸心口:“心律不齐,跳得太快怎么办?”
宛忱仰头亲了亲他的脸,笑着问:“现在呢?”
自然而然揽过对方腰身,继而回过去一个吻,谈城笑着答:“可能需要再抢救一下。”
樱花在暖阳微风中飘散,香气宜人,音乐附中操场上热闹一片,家长学生聚成一团。宛忱和谈城走到校门口时,看见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路边,秦然正等着他们,身后站着游岚。
“要走了?”
“嗯。”
直到离别时,游岚才回过味,感性大发,抱着宛忱死活不撒手,还冲谈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理解通融。“宝贝宝贝”唤个不停,胳膊搂的太紧,宛忱抽不开身,指尖往高个男人腰际一戳,终于成功把对方逼退。
摸了两下他深棕色的头发,游岚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率先坐进车内,心情始终安静不下来,摇下窗户仍是不舍的看着宛忱,以及他身后铺满暖色的校园。
秦然站在宛忱和谈城面前,弯起眼角冲他们笑着,手上拿的是两个五线谱本。递给宛忱的同时,把早已写好的纸一并放进他手里,没有拥抱,没有不舍,转身径直上了车。
还会再见,所以不必难过,不必感怀。
宛忱低下头,只见那张纸上清楚的写着:送给哥哥的成人礼物。
谈城先去了操场集合,宛忱迎着阳光,望了望远处通往南校区的白桦林,向着玉兰花盛开的地方缓步走去。
202教室半敞着门,秦安坐在钢琴前一动不动。他穿着华丽的西服,系着领带,喷了好闻的香水,却一直缩在位子里,紧盯琴沿,掌心向外溢着汗,双手来回在西裤上揉搓。
“怎么还不去操场?”
听见宛忱的声音,秦安侧过头,失色的笑了笑。他叹了口气,抿着嘴,扭头把目光移向蔚蓝色的天空,小声呢喃:“然然要走了。”
“还说呢,你这个当哥的连送都不送,像话吗?”声音落下,宛忱已经来到秦安身边,靠着钢琴感受窗外一股股透进屋里的暖风。
“我操,我可不想哭成孙子。”秦安的语气有些不稳,说完这话,他鼓起腮帮子定了定神,没出息的吸了两下鼻子。
宛忱毫不掩饰的嘲笑道:“不去送也有的你哭。哝,然然给你的。”
秦安没好气的接过本子,看到纸上写的内容眼睛立刻发红发烫,泪水滚在里面,视线模糊不清。他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揪着袖口沾了沾眼角,打开第一个五线谱本,是《无恙》的手写谱。
末尾曲终,签着秦然的名字。
“还真是被你说中了。”秦安拽出张纸巾用力擤了擤鼻子,下巴颤得厉害:“等然然出名,我可能真得靠卖他的大作给自己养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