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我做不出来!”韩丽丽大怒道。
“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回答。”穆歆雅把剩下半颗放在她掌心,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这说明,你的本质并不坏,无非是想早些摆脱现有的困境,进入到下一段崭新的人生。”
“我与他们不同的是,他们对你的‘帮助’需要你用一生的不安来回报。我不会帮你还一分钱,我要的仅仅只是给谈城一个清白,给你一份解脱与释然。”
“蝎子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氧化二氮’的量再大,判决到最后无非是非法经营罪,封顶也就两三年的牢期。可一旦涉及到毒品,那便是十年以上的有期、甚至是无期徒刑。他想让谈城这辈子都毁在牢里,却也给了我一个亲手将他送进牢里的机会。”
韩丽丽的脸色早就没了怒意,取而代之的是向往与羡慕,她不由得对自己发问,若是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年纪,也能像她活的这样自信、洒脱、硬气,也能有这样的气质与谈吐同别人无所畏惧的侃侃而谈吗?
“人的一生会面临无数选择,我只会选让我最问心无愧的那一个。”穆歆雅低头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十分钟到了,她站起身将包背在肩上,冲韩丽丽歪了下头:“不用急于给我答复,没开庭前一切均无定数,作为一名律师,也不可能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你这一位证人身上。但这场官司,最后赢得一定是我,到那时你会处在什么样的境遇,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
“这就是我给你的‘威胁’。”
口吻很轻,语气很平淡,像聊家长里短,像长辈对后辈的谆谆教诲。韩丽丽听见了她这句话更深一层的含义,那个带着微笑的女人,在这个无边无际的漫漫长夜,给了她最渴望得到的尊重与救赎。
她把橘子放进嘴里,眯了下眼。
之前怎么没觉出来,真的好甜。
次日,谈城在警员的叫喊声中醒来。他匪夷所思的望向门口,一脸严肃的问:“谁要见我?”
“你的律师。”警员不耐烦的扬了下手臂:“赶紧穿好鞋出来,人已经到会见室了。”
心里有了大概数,谈城穿鞋的时候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一脚蹬的鞋子居然也能穿错了脚。他认认真真的洗了把脸,尽量将自己捯饬利索干净,忐忑的整理好衣服,心跳乱着节拍,步子迈的也不稳实,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有点提不上劲儿。
在进会见室之前,他停在楼道拐角处站了一小会儿。
整个人是晕的,听不见拍打在窗扇上的狂风,看不清束着自己手臂的警员的面容,觉不出空气中温度的冷热。谈城始终不肯再往前走一步,走到敞亮的会见室里,去见那位为了他回来崇明,为了他彻夜不眠,为了他奔波劳累的——
穆歆雅。
“我瞧瞧。”
穆歆雅根本没有坐在位子上等他,一直站在椅凳旁端抱手臂,耐心候着,在听见门口的动静时立刻回过身,上前一步捧住谈城的侧脸,左瞧瞧右看看:“啧,你和宛忱一个赛一个瘦,是要心疼死我吗?”
谈城的那句“阿姨好”被穆歆雅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的他直接红了眼,偏过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会见的时间依然有限,穆歆雅向来在工作状态下不说一句废话。她问了很多细节的关键,又听谈城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和过去经历的种种,期间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往本子上写几句重要信息,等谈城把能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她的思绪也差不多彻底理顺。
“剩下的,我会让方晴处理。”穆歆雅收好笔本,双手交叉,脸上忽然换了一抹神色,说不出是更严肃,还是更轻松,眼角眉梢倒是全都舒展着的。
听见方晴的名字,谈城默默低下头,一阵感慨过后,鼻尖仍是泛着酸楚。他本来是要打算放弃自己,放弃人生的,可身边有太多的人在拉着他,帮助他,托着他,让他始终能感受到这个世间最大的暖意。
而让他拥有这些,尝尽这些美好的,是宛忱。
“走之前,公事公办,谈谈聘请我的费用吧。”
听见这话,谈城先是愣了半晌,而后忙点了点头,回了句:“应该的,应该的。”
“你也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而且像这种小案子基本也到不了我手上。宛忱是我儿子,我跟儿子谈不着钱,如果你给不出合理的报酬,那么之后的事务一切免谈。”穆歆雅说着,嘴角微微向上挑起,将笑不笑,是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谈城光顾着盘算合计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存款,压根没瞧见穆歆雅变化的神情,好半天也没能说上来一句话。他仔细想了想,可能连占用对方一天时间的费用都凑不出来。
犹犹豫豫哆哆嗦嗦瞻前顾后左思右虑了几分钟,谈城抬起头,半张着嘴,深吸一口气道:“那个,阿姨我……”
穆歆雅摇了摇头:“该改口了吧?”
谈城怔怔的望着她,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穆歆雅伸手轻磕一记他瘦窄的脑门:“我跟儿子谈不着钱。”
掩饰没用,遮挡的手也没能及时抬起。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谈城仍是看着穆歆雅,泪水糊了眼,看不清了,他就发狠的挤两下,绷直唇线,嘴角不停地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