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一直还在甜美的睡梦中,嘴角流出的唾液打湿了枕头。
爸爸回家后,立即在房间的角落里撒下石灰,在门口挂上艾糙。
当几天之后母亲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那条曾经与我同被共枕的小蛇,已经躺在老师傅的药酒瓶子里面。我经常与邻居的几个小孩子一起,趴在老师傅的桌子边上观察这条凝固的小蛇,并得意地向他们宣讲我的&ot;勇敢&ot;。
山上多蛇,也有很多关于蛇精的传说。隔壁另一家的阿姨就经常跟我们这些小孩子讲蛇精的故事。她告诉我们,曾经有一个小女孩,不听爸爸妈妈的话,一个人跑到山里玩,天快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突然,路边出现一个黑衣服的老奶奶。老奶奶拿着一捧糙莓给女孩子吃,并且说要带她到好玩的地方去。
于是,女孩子跟着老奶奶走,走着走着,走进了一个山洞。在山洞里又走了很久,忽然老奶奶不见了。小女孩哭喊着,在黑暗中四处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出洞的路。四周寂静无声,良久才有石头fèng隙里水滴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后来,当家人打着火把找到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已经失踪了二十天。她居然没有饿死,是因为她一直舔着山洞里岩石壁上的苔藓,这是山洞里唯一的食物。
聪明的小女孩保住了性命。但是,她的身体已经接近虚脱的状态,她的精神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她的眼睛里是一片像白云一样的空虚。
人们把小女孩送进了城里最好的医院。刚开始,小女孩每天都喃喃自语:&ot;我看到了那个白头发的老奶奶。&ot;除了这句话之外,她不会说别的话,也不认识包括父母在内的亲人朋友。她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年才逐渐恢复过来。
阿姨讲这个故事,把气氛渲染得有声有色。而且,她还告诉我们,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小女孩长大以后在医院里当了护士。不信的话,我们可以直接去某某医院问女孩本人。
虽然听故事的时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我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不住地往自己身后张望,看是不是有白头发的老太婆跟来。胆小一些的孩子,还没有听完就已经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不过,孩子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恐怖的故事,他们越是爱听。所以,我们听完了一个还想听第二个。
矿区的人们说,在矿区确实发生过好几起类似的事件。甚至还有身强力壮的大人,也被变成白发老婆婆的蛇精迷惑住,骗进岩洞里,差点就没命了。
恐怖的故事给矿区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有时候,我们在山路上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ot;白头发的老婆婆来了!&ot;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回头去看,每个人都夺路狂奔。
童年时代矿区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最快乐的有两件事情:一是吃粉蒸排骨,二是看露天电影。
每到周末,矿区的公共食堂都会卖一道名菜:粉蒸排骨。山区的农民都养羊,羊肉价钱便宜,食堂便买来给工人们改善伙食。
这是一个星期里唯一的一次吃肉。所有的人员都凭菜票买一份,家家户户享受的待遇都一模一样。下午,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我便缠着母亲带我去食堂排队。食堂离我们家有一段半个小时的山路,得翻过几道小山岗。食堂与煤矿的行政机关修建在一起,在山顶的一片平地上,是矿井上最大的一个大厅。平时,大人们也经常在里面开会。
远远的,我们还行走在小块的菜地之间的时候,粉蒸羊肉的香味就飘了过来。去食堂买粉蒸排骨的路上,还会碰见好些平常在一起玩的小孩,他们也都是由父母带着,手上也拎着一个大瓷碗。我们各自炫耀着各自的瓷碗,仿佛谁的瓷碗大,谁就是孩子中的头领。
去的时候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家的时候却是归心似箭。一到家,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瓷碗,粉蒸排骨的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爸爸妈妈都吃得很少,把最好的肉省给我吃。那是,我长得瘦弱多病,是爸爸妈妈的&ot;重点保护对象&ot;。
那美味的粉蒸羊肉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卖粉蒸肉的胖大师傅的笑脸也留在我的记忆里。大师傅很喜欢我,他每次都会&ot;偏心&ot;地给我的碗里多加两块排骨。他经常跟父亲开玩笑说,你们家孩子的脸蛋,就好像刚出笼的粉蒸肉。那时,尽管他多给了我两块肉,我在心里还是很恨他--因为他对我的这种可笑的形容,很快就在小伙伴中间传开了。
以后,我们全家都离开了矿区。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样好吃的粉蒸排骨了。也不知道煤矿停产以后,胖师傅到哪里去了。我想,他要是自己去开一家餐馆,凭他那套手艺,餐馆的生意一定会十分火爆。
在矿区,另外的一大乐趣就是看露天电影。
露天电影在矿区的大坝子里放映。我们一家一般都会提前两三个小时就去占座位,父亲把我扛在头顶,母亲则拎着两把竹编的小椅子。一家三口,组成其乐融融的队伍,&ot;浩浩荡荡&ot;地出发了。
现在,当年看过的电影一部也记不清了,我却还记得天上闪闪的星星。是不是那时我看星星的时候反倒比看电影的时候要多呢?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最高兴的倒不在于电影的内容和故事,电影吸引了大人的注意力,我们就可以&ot;为所欲为&ot;了。
在正式电影还没有开始之前,放映员一般会加演一些小片断,大部分是已经很陈旧的领袖人物活动的新闻简报。如果放映的加演片断是自然风光,孩子们就会骑在父亲们的头上,寻找从后面射来的光束,然后做出各种各样的手势。这些手势在雪白的屏幕上变得巨大而灵活。于是,孩子们都发出欢快的笑声。酣畅淋漓的笑声在广大的场地里此起彼伏。
即使在正式的电影开始之后,我们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从头看到尾。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孩子们就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玩起了捉迷藏。
这些调皮的孩子,有的跟我一样是矿区职工的孩子,也有的是附近农民家的孩子。大家不分彼此,玩得非常默契,片刻的功夫便如同一家人一样。&ot;工农联盟&ot;在成人的世界里只是口号,在小孩的世界里却真正实现了。
散场的时候,大人们往往大声喊着各自孩子的名字,孩子的应答从各个角落发出来。这一场景有些混乱,又有些温暖。
刚刚互相熟悉的孩子们,又恋恋不舍地分开,各自像小磁铁归向大磁铁一样,奔向各自的父母。
下次的游戏,只好等待下次的电影。
而孩子们纯真的友谊,多半是在大人们聚精会神地观看电影的时候产生并巩固的。我还记得一些有趣的绰号和灵活的脸庞,他们成为我童年生活永不褪色的背景。
宁萱,你有过类似的童年生活吗?那个偏僻而困苦的矿区,在父母们的回忆里,会有些苦涩的味道;而在我的回忆里,却充满着甜蜜和温情。
有一个平常很爱逗我玩的&ot;眼镜叔叔&ot;,他是一个比父亲更年轻的、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矿上的叔叔很少有戴眼镜的,因此我们这帮小孩子便叫他&ot;眼镜叔叔&ot;。眼镜叔叔长的很英俊,刚刚结婚,还没有小孩子。因此,他们夫妻两都特别喜欢小孩子。他们经常带我上山捉麻雀,阿姨的兜里总是装着棒棒糖,一支接一支地塞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