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四郎嘴张得大大的。「真的吗?」
「我不会拿这种丢脸的事来说谎。是真的,我娘是个忘恩负义、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话就佐吉来说相当露骨。平四郎默默喝着开水。
「所以,那时候我就算被赶出凑屋,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老板娘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你是说总右卫门的妻子阿藤吧。」
「是的。夫人对我很不客气,那也是当然的。就算没发生那件事,我娘和我都太过依赖凑屋老爷的好意了。」
最后,总右卫门安抚了阿藤,将佐吉送到素有往来的花木匠处。佐吉相当感激。
「让我成为独当一面的花木匠,能够养活自己,这全都要感谢凑屋。所以,当老爷派人前来告诉我铁瓶杂院的事,问我在风头过了、找到管理人之前,能不能先来帮忙,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算是我的一点报恩。」
抱着这种心情前来,房客却一个接一个跑掉。我怎么这么没用呢‐‐如此一想委实受不住,便不由得气馁了。
「可是,佐吉,」平四郎谨慎地开口,「八助他们信壶的事,看来是凑屋设计的。」
平四郎说了前因后果,佐吉不为所动地听完,一句那是大爷想太多便带过。
「不说别的,凑屋老爷没有任何赶走房客的理由。就算有,也没必要用这么费事的方法,不是吗?」
这话极有道理,平四郎也如此认为,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
「我能做的,就是想法子不让房客再继续减少下去。我也会小心,不让仁平头子有机可乘,尤其现在是最要紧的时候。」
总右卫门的独生女美铃,亲事就快谈定了。对象不是商家,而是西国(注:指日本大阪、京都之西,尤指九州)一个颇为殷实的大名继承人。
「美铃小姐将来要先到家世相当的旗本家当养女,再从那里出嫁。但即使如此,对凑屋而言仍是件名誉之事。」
「对方看上的是凑屋的钱吧?这年头,没有哪个大名家是有余裕的。」
佐吉耸肩笑了,说这仍是出人头地。「凑屋老爷高兴极了。啊,不过这件事还请大爷保密。」
「放心,我没有说这种消息的对象。」
事情大致谈完,平四郎却还没向佐吉问起美铃的异母妹妹阿蜜,以及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关系。他们似乎透过官九郎来传信。不过‐‐
应该不需要问吧。
那才真正是人家的私事。当前最麻烦的是仁平的怨恨,与传信这件事无关吧。
平四郎转换话题,问起阿德与久米。佐吉笑着说明自己夹在两造双方之间如何煞费苦心,平四郎大笑了一场。就算查清了佐吉的出身,就算知道了冈引仁平的目的有多危险,都算不了什么‐‐他的心情又轻松愉快起来。回家路上下起滴滴答答的雨,也不以为苦了。
5
井筒平四郎之妻以貌美闻名。
平四郎本人倒是认为「年轻时美是美,现在可差多了」。
细君同样有个身为同心的父亲,也同样是在八丁堀宿舍出生长大的。只不过,双方的父亲虽似乎有所交流,但一个在北町一个在南町,两家人倒是没有往来,直到婚礼前,平四郎连见都没见过她一面。不过,听说是个美人,感觉自然不坏,心里也怀着期待;及至见到本人确实是个美女,心情就更好了。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细君是家里第三个女儿。上面两个姐姐也个个都是美人。不,都曾是美人。长女招赘以继承父亲的职位,次女嫁到商家。因此平四郎有个同为八丁堀同心的连襟,却仍是一个南町一个北町,再加上职务属性相异,平素也几乎见不着面。听说这位连襟长于算盘,所做的工作必须窝在町奉行所里,埋首帐册之中。借此追缉恶质的高利贷,或不时对那些靠借大名钱而大发利市的大商家泼泼冷水,好生修理一番,似乎相当能干。这时世刀剑无用武之地,算盘上的工夫倒趁势当道。平四郎拔着鼻毛频感佩服,心想往后或许像这类出人意料的公役才能名留青史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