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时刻提心吊胆,害怕师尊第二天就会恢复记忆,于是褪下贺听风赠予的玄衣,用作往后无眠的慰藉。
但现在,东西被当事人挖了出来。慎楼的脸色由红变白,最终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场跟师尊的对弈中是他输得彻底。
但贺听风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必须得灭灭徒弟的微风。他从椅凳上起身,几小步走至慎楼面前,衣袂扬起,昭显主人脚步轻盈,心情愉悦。
他仰着头,直直看向慎楼的眼睛,戏谑道:“你当时不是说,把衣袍损坏了吗,可为师细细看过,这件玄衣可是保存得极为完好唔。”
慎楼一把横过贺听风的后脑,将其按进自己的胸前。耳根再度透红,贴紧的心跳如若擂鼓,他话语中是满满的无可奈何,求饶似的轻拍对方后背。
“师尊……你饶了我吧。”
贺听风的脑袋埋在徒弟胸前,闷闷地笑了一声,也作势将慎楼圈紧。
师徒二人就这姿势抱了一会儿,仙君也觉得自己跟小辈较劲,实在过于幼稚,于是指尖偷偷勾起。
用灵力将玄衣团吧团吧揉在一起,然而下一秒,四周偶有些微灵力波动。他嘴角的笑容霎时落下,眼神猛然变冷,同时挥出一掌,竟直接击落帷幔,沿着窗外飘向空中。
“谁!”
他从慎楼怀中推出,身形移动,瞬至窗前,灵力仿佛成了条细绳,只需用力一拽,那在船外偷听之人就再也无法躲避,摔进内里。
贺听风那一掌应当是完全没有留手,直击痛处,那人重重摔进船舫,面上梨花带雨,连妆容都花了一半,竟是个身形消瘦的女人。
慎楼细细打量一番,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不断在脑海中过滤记忆。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贺听风皱眉。
话虽如此,贺听风并不担心他们的谈话被偷听了去,五洲之内,恐怕还没有人能够逃过他的眼睛,隐藏在角落长久不被察觉。
就算是方才紧迫关头,他也是第一时间就将人揪出。
女子低声啜泣,满脸泪痕,眼中仿佛有含波秋水,欲语还休。
奈何仙君根本不懂怜香惜玉,他对这般偷听窃贼厌恶得紧,不论男女都视同鼠辈。见状,他手中直接凝结断玉,最后重复一遍:“要么说,要么死。”
剑锋寒光映射上女人的脸,她表情微微一僵,似是在怀疑自己的媚术出了问题,虽提防贺听风的刀剑,眼珠一转,随即将视线转向另一人。
“公子!救救奴家吧,奴愿替您做牛做马报答恩情。”这一声叫得是婉转动听,可比那树上的黄鹂还要婀娜,眼波流转,含蓄地朝着慎楼送去秋波。
哪里是愿当奴做婢,分明是想以身肉偿。
慎楼对此嗤之以鼻,但贺听风不知,私以为两人相识,狐疑地偏头,将视线瞥向徒弟,似乎在暗示:难不成,这是你欠下的风流债?
也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在脑海出现的瞬间,贺听风突觉心头针扎,不过一瞬即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抿紧唇,眼神微不可见地轻移开来,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将断玉收回。
然而慎楼此时却没注意到师尊的不悦,他眼神从女人全身扫过,眼中毫不掩饰厌烦,较之贺听风的表情更为不屑:“若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所有记忆串联起来,面前这个容貌虽略有改变,但大体一致的女人,正是慎楼前几日顺手在采花贼手中拯救的人。
当初他以为对方不过区区可怜之人,且本就为发泄杀欲,随手拯救也并无不可。但今日一见,那所谓的采花贼,恐怕是女人主动引诱的罢。
贺听风眼中波光流过,心下一沉,手指刚无意识地搅在一起,就被慎楼攥紧。尚有陌生人在场,他条件反射般试图抽出,却被对方牵得更紧。
他抬眼看去,只见慎楼眼底全是自己,无奈哄道:“师尊。”
紧接着,慎楼将来龙去脉讲述一番,贺听风的脸色才终于渐好。
两人姿势亲昵,外人一看就不一般。那女子见自己被忽视得彻底,脸色阵青阵白,很是难看。
她突然不再假装,主动从地面站起,身形修长,褪去柔弱的表情竟然带了份冷漠,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我道如何,原来堂堂仙君,也能做出此等有悖人伦之事。”
贺听风心一紧,他心知对方所说不是什么好话,且慎楼已然解释清楚,他自不必手下留情。正准备动手,便见身侧一缕魔气窜出,强制禁锢住女人的脖颈。
呼吸被阻断,女人奋力挣扎起来,用手指抠挖无实体的魔气,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收越紧,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数道血红的刮痕。
她脸色由红变紫,被掐得直翻白眼,连涎水都趟了一地。也许是这才清楚,慎楼真的是想置她于死地,女人浑身爆出一缕金光,得了个空隙,将未尽之言道出口,“手下留情!先别杀我,我的身份还有用。”
话音刚落,她拼尽全力挣脱的小缝隙就再度收紧,魔气层层缠绕,似乎下一秒就要搅断她的脖子。
慎楼并不在意威胁和求情,但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扯了下。他一顿,随即放开禁制。
女人重重摔倒在地,捂住重新获得呼吸的脖颈,剧烈呛咳起来。
慎楼转头,跟方才制止他动作的师尊对上视线,眸中隐含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