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韩愔一个蓄力,突然快速拔掉了手上的针头,麻利地下床借力一推假丈夫往病房门口跑去。护士被她吓了一跳,边上的年轻医生第一时间拉住她,大吼着让护士和护工准备镇静剂往韩愔身上扎去。
韩愔虽然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很难对人体产生实质性的伤害,但她多少是个打了几年黑拳,为麦肯锡做过行刑者的红发撒旦。被人拉住后她用了点手上的技巧将吃痛的小林司机和那位医生一齐推向墙角,另一只手握住那护工拿着针头的右手往房里的仪器上一磕,夺下针管后将针头扎向护士的眼球。护士与医生当然惊惶地躲避,韩愔也没有追击,只是趁乱夺门而出。
清晨的住院楼一片静谧,仅有的当班医护也都卷入了韩愔病房的混乱里,整个楼层的病房门都紧紧关闭着。韩愔更加确定自己是对的,好一个阴森森的私人黑诊所。她穿着一身松垮的病号服,光着脚狼狈地沿着楼梯间一路狂奔了几层,用力推开了紧急出口的防火门。
推开防火门到达室外的那瞬间,雨后沁人心脾的空气清香霸道地闯入了韩愔的大脑。她满眼都是温柔的阳光,远处大片的绿色植被和里斯本特有的红白黄色楼房。
韩愔看了几秒深呼吸着自言自语道:“还在里斯本,好这是件好事。”
她放慢脚步沿着墙角慢慢往外跑去,避开了远处看起来像哨兵的几个人。看样子她还处在这条犯罪链的初期,黑诊所并没有过强的武装守卫,等到再往后走几步深入了犯罪链的核心,可能就连她都插翅难逃了。
大概犯罪分子也不早起,这一路韩愔都没有遇到人,她本想找到停车场偷一辆车,但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对付不了更多的潜在兵力了。她想了想,看到了不远处一条下坡山路,准备往那个方向前进。
根据她这个半里斯本人的经验,这样的小山丘不管山上是什么,山脚都有规模不同的车站给行动不便的人提供免费服务。除非这些人已经神通广大到占山为王,只要她能成功到达那里,就可以通过帮助回到她在里斯本置办好的安全房。
有了计划后韩愔扶着身边的一棵树深呼吸了一口,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她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去检查过里斯本的安全屋,但那里假身份,钱和武器什么都有,总是个可靠的好去处。
韩愔这辈子遇到过许多凶险百倍的情况,但她真是没想到退休的第一趟出国旅行竟遇上了这样的事。她咬了咬牙,捂着身上的伤口便继续跑了起来:“我明天就回来把这地方烧了”
等等?是不是有个小女孩?——韩愔跑了几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很爱说话的姑娘,她是梦境?还是和她一样的受害者?刚刚病房里,好像帘子后面真的还有个人?如果她是真的,这些没有人性的禽兽,她才几岁啊?
为了防止小女孩被转移到一个永远都无法被找到的地方,韩愔觉得她可能需要拿了装备后立刻回来把她救走。可惜刚刚没有看到这个地方有多少守卫和他们的火力,她现在的身体如果要形单影只回来救人,还需要想一个周密的计划。
韩愔越想越头疼,身体里无数种药物同时作用让她的大脑像一个混杂的化学实验厂,里面有几百个小型核爆正在搅浑她的思绪。韩愔隐约听见身后有追兵在喊叫,她不敢再缓下脚步,但她已经在全速奔跑,身后的声音却依旧紧追不舍。
“小易!韩——小——易——!”
项易生正拿着他的手机,那头是语无伦次的小林司机,他正在三言两语给项易生解释了病房里发生的事,依旧惊魂未定。项易生没有回病房,他直接从花园跑到了住院楼的后门,追上了那个千疮百孔却依旧顽强的背影。
“别跑了!”项易生跟在她的身后,再次大声喊了一句,“别再跑了。”
他的声音跟着徐徐微风一起拂过韩愔的耳廓。病号服里的身体一停滞——是中文?是韩小易?韩愔慢慢地停下了脚步,追随着声音的源头往后看去。
她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背着光向她走来的男人。
大脑深处的理智告诉韩愔要赶紧离开这里,但她看着那个人影却一步都挪不动了。
那个曾经像阳光一样走近她生命的人,现在身后正汇聚了温暖又耀眼的光芒,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不是幻觉呢。”韩愔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那天他带着一个大大的保温瓶放到她在奥古的办公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恩人恩人!喝鸡汤!”
一定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吧,韩愔想。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用尽全身力气局促不安地退了几步。
她没有来得及穿鞋子,光脚跑了那么久脚底早就磨破了,可她还在一步一步踩着石子路缓缓往后退。同时项易生却沿着下坡越跑越快,他直接冲到了韩愔面前,一把揽过她的后腰,将她轻飘飘的身体搂紧了自己的怀抱里。
项易生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缓缓地拍着她的后背:“我拜托你,别再跑了。”
韩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瞬间她好像没有足够的逻辑能力来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理智在这一刻也全部消失了,她只想享受现在里斯本郊区和煦的阳光,雨后青草味的空气和这个温暖的拥抱。
韩愔缓缓抬手,摸到了那人挺拔的后背,她控制不住地流泪,泪水很快浸湿了项易生的灰色外套,他的肩膀上很快印出了一大块深色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