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愔看着食盒纠结地想了一会儿,觉得好像可以接受。
之前来见徐白玲的时候餐盒是项易生做的,这次项易生依旧想接管这项艰巨的任务,但是前一天晚上被韩愔从厨房赶了出去。
韩愔自认旅居多年,世界各地奇异的特色美食都多少会做一些。她正在新家崭新的灶台前跃跃欲试,项易生却在一旁煮着咖啡提醒她徐老师不爱那些奇怪的香料,不如做几个健康的家常小炒。
韩愔掂着铲子愤怒地指责了一番项易生限制了她的创作自由,然后老老实实地做了一碗鸡丝拌面和两份炒素菜。
项易生把车停到前厅口的喷泉边,韩愔看着喷泉上的白色雕塑缓缓开口:“项易生,有一次我被派去正在战时的西亚国家救一位记者出来。”
项易生侧头:“嗯?”
“我去的镇子虽然标记着非武装区,但每天也会受到几十次的空袭。路途中我们经常能踩到从尸体的头颅里飞出来的眼珠,然后眼珠里的汁液还有脑浆会爆到嘴里,味道咸咸的,有点像鸡汁——”
项易生有了画面感,五官都挤成了一团,他侧过身去握住韩愔的双手:“宝贝小易,你是想说你现在都比那时候都紧张吗?”
韩愔被说中了想法,认真地点了点头,把手搭在车门上却一直没有拉动把手。
项易生没有说什么安慰鼓励的空话,只是下车走到副驾那侧,替韩愔开了车门,护着她的头把她牵了出来。然后像安胜平生日宴那天一样,拉着她一起走进了项宅主楼。
韩愔来到了这间带着些熟悉感的餐厅,有一位佣人收下韩愔手里的餐盒,引着他们走向餐桌边的客厅区域。徐白玲穿着舒服的居家长裙靠在沙发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手里的书。她听见声音后轻声唤道:“大黑土,我在草坪上安排了下午茶,你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太神奇了,养了小黑土之后她居然叫自己的儿子大黑土。
还没等项易生回答,徐白玲又说了一遍:“快去,我总觉得新来的西餐厨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懒,你去帮我监监工。”
徐白玲显然知道韩愔要来,也准备好了见面。她依旧低头翻书,也不再说话,似乎是在等项易生离开。
韩愔给了项易生一个大黑土你放心去的眼神,等他离开后才整理了一下衣裙,安静地坐在了徐白玲身边,轻声地叫了一句:“徐老师。”
韩愔换上了内敛的浅咖啡发色,发尾带着些微卷越过她的肩膀垂落。她穿着一套素色的裙子,搭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相较生日宴上的惊艳,今天的韩愔像极了名门望族出身前来拜访徐白玲的淑女闺秀。
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韩愔乔装打扮的本事练得登峰造极。只要她想,她依旧可以完全掩盖住自己的痕迹,塑造出一个形象气质焕然一新的角色。
不过今天的韩愔是认真的,她没有任何人需要欺骗,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或企图。
韩愔替徐白玲沏了一杯桌上的绿茶,将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徐白玲是个有能力有眼界的人,她拖着一整个项氏集团在风雨里走过那么多年,她在□□白道都拿捏着合适的资源游刃有余地应对向她袭来的无数挑战。
韩愔很早之前想过,与徐白玲那段被绑架的小插曲后她一定会找人调查自己。凭徐白玲的人脉,也许她真的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为此韩愔曾经还十分谨慎地做过一份如果徐白玲这边出现安全漏洞后的紧急撤退方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就当那些是上辈子的故事吧。这辈子,她喜欢项易生,她要非常努力地和他在一起。
徐白玲看着韩愔端起茶杯笑了笑,率先发话:“昨天易生不知躲在哪里偷偷和我视频了一下,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严肃。”
韩愔不知道这事,她清清嗓子:“咳他说什么了?”
“他跟我说他不想要孩子,想要二人世界。”徐白玲摇摇头好像有点嫌弃,“他一脸认真地跟我说你们是天上才有的神仙爱情,让我今天千万不要跟你提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繁衍后代的琐事。别说,他模仿神仙惟妙惟肖的,像个傻子。”
韩愔一笑,心里升起一阵暖意,不过徐白玲很快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
韩愔犹豫了一下,坦然答道:“是我提出的。”
徐白玲并没有韩愔想象中那么大反应,她继续喝茶,平静地问道:“介意我问问原因吗?”
韩愔点点头:“徐老师,我今天来,有一个很长的故事想对你说。听完之后希望您能理解我的立场,也希望替我保密。”
徐白玲看着她:“还记得那次你在洪帮救了我吗?”
“记得。”
徐白玲:“那次我答应过你,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你车祸之后我利用想象力猜到了一点,但这些年我没有食言,连易生都没有说——不过我猜他现在也该知道了。”
还没等韩愔回应,徐白玲接着说道:“不知道我儿子那大脑壳里装了些什么没用的东西,把我想成什么恶人了。”她看上去有点郁闷,不过她很快看向韩愔,“既然今天你愿意来见我,我也想和你分享一件连他都不知道的事。”
“您先说。”
徐白玲似乎早就想好要和韩愔说这些,而不是心血来潮。她喝了口茶自然地说道:“将近三十年前,我丈夫病死之后,我从没告诉过别人——我的第一个想法是,我终于自由了,可以回欧洲当艺术家了。”说起欧洲这两个字,徐白玲浅笑,“那是我一生的追求,在巴黎街头写生,油画素描都曾是我的强项,我甚至可以摆一块石膏给游客当场凿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