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多谢姐姐今日借簪。”福桃儿放低了声音,拔了髻上玉簪小心地递还过去。
画沉仍是淡笑,也不多客气便将簪子收了怀里去。她撇了眼身边人,又推波助澜地说了句:“妹妹空长了这么副好容貌,可惜名分二字太重,少不得过几年咱就要叫小桃作主子了呢。如今我劝你啊……”
画沉拖长嗓子话还没说完,身旁的碧树终究是太过骄矜傲慢,她本就瞧不起福桃儿,方才见她对自己的喝骂置若罔闻,这会儿却对画沉恭敬却理都不理自个儿,一时间怒气冲上天灵,什么也顾不得了。碧树将果篮一把摔烂在地,跨步上前,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抽了胖丫头一掌。
“啊……”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福桃儿白胖左脸上迅速浮起了鲜红的五指印子。她被打得倒退三步,抬眼震惊地同碧树对视,所有的委屈惊怕又能如何,只得自个儿吞吃入腹,她再次垂眸,极力压制声音里的颤抖:“是纤云姐姐家中有事,门口碰上了,来不及替泡凉茶,才遣我过来的。”
“你身上的衣服脱了还我!”见她不哭不闹,碧树却是一口恶气出了一半有些难以自控,她也懒怠听这丑丫头说了什么,扑上前就要去撕扯她衣衫:“这是主子赏我的缂丝夏衫,你这贱婢也配穿这一日的!”
眼看着碧树将福桃儿扑翻在地,也不真要那衫儿了,只是一味压着人胡乱厮打抓挠。画沉在一旁看了也又是解气又是好笑,围着地上两个佯作劝解焦急的样子。
“别打了,姐姐!我这就脱了衫儿还你。”福桃儿挡不住疯妇一般的少女,只好一个劲用手挡着头脸,“啊……别将衣裳打坏了呀。”
“打死你个丑鳖养的……小贱人!……巴望着主子收用呢,我叫你朝这屋里钻。……给伙夫提鞋都不配的南蛮浊货……死了爷娘的贱种!”
头皮被扯得生疼,胳膊腿不知被她捏了多少个乌青,再听她胡乱骂的那些混话,福桃儿的眼泪才终于忍不住落将下来。她惊痛之下,一个反手将人推翻过去。缩着身子忙忙要朝外头跑时,却是‘哎’得一声同外头的人撞了个满怀。
“主、主子。”画沉正瞧好戏,见了来人赶忙要撇干净自己,“您瞧福丫头同碧树闹的。”说罢,将碧树拉了起身。
“只是误会一场,爷,我还赶着去厨下备菜,恕罪告退了。”福桃儿鼻间哽涩,到底将眼泪忍了回去。
“站住!”楚山浔解下额间挡汗的发带,语意森寒地凉凉开口,“误会?你自己抬头瞧瞧她的脸。”
福桃儿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碧树泫然欲泣地靠在画沉肩上,额头上一道浅浅残红。难道是她方才挣扎间不小心划到的?虽然这伤明显只是破了点皮,却在她娇俏青春的面容上显得触目惊心。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对上一旁少年的冷厉神色,她只觉得要掉入深潭般喘不上起来,只能嗫喏地重复,“碧树姐姐,我、我不晓得……”
“住口!”楚山浔蹙眉像看苍蝇般厌恶地出声呵斥道:“果然丑胖之人心思也污浊不堪。去外院领十鞭子,碧树你自去择个小丫头执鞭。”
福桃儿颤口道:“是、是我……”
“主子的话听不懂,还是聋了吗?”画沉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不叫楚山浔看清了后改了主意。
碧树叫来两个小丫鬟扯着惊魂未定的福桃儿便到了外院,她让舒儿搬了条长凳,亲自上前将福桃儿的四肢牢牢地捆在凳子腿上。那麻绳几乎勒紧肉里去,鹊影闻声从二院里过来,惊呼斥问:“这是怎么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哼,这可是爷亲自下得令,叫抽这小贱人十鞭子。”碧树瞧了瞧手上已经撕坏的粉衫,一把掼在地上,扭着杨柳腰抱臂笑道:“谁来行刑啊?”
“我来吧。”鹊影看这场面,晓得事情做不得假,当下不问缘由便想挡了这刑官的差使。
碧树哼笑着挑衅看过去,单手挑了皮鞭子,一个转头朝厨下看热闹的雪歌喊道:“你来。”
&ot;得咯。&ot;雪歌兴奋地上前,讨好地接过碧树手里的鞭子。近来卞妈妈总是偏帮这新来的胖丫头,也不知是何缘由,今儿也是上头命令,那她可就得好好出出气了。想着自个儿才十二岁的小小年纪,竟然就能管教别的丫头,雪歌心里也是兴奋又害怕。
第一鞭抽上去时还有些犹豫,等听了长凳上肉条似的人连声都没出。又被一旁的碧树蹙眉质问了句‘这是没吃饭吗?’,雪歌这才彻底狠了心下了死手,第二鞭她几乎用上了吃奶的气力,皮鞭在空中呼啸着袭向长凳上的人,白色的内衫顿时裂开漫出殷红的血迹,福桃儿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还未缓过劲来,得了要领的雪歌便迅速连续继续行刑。
破空的呼啸声不间断地又持续了九次,福桃儿受不住剧痛,从一开始的闷哼到后来的隐忍惨呼,她很熟悉这种无法辩白的情状,晓得哭求痛呼不仅无用,反而会让自己的心绪也溃不成军。因为不惯这种剧痛,她的脑袋麻木空白,故而也不敢去数鞭子的数量。
停顿的空档,只听得耳边模糊的静谧的风声灼热地抚上耳迹。福桃儿小心地喘息,就听身边鹊影高喝:“十下满了,还不快放了鞭子。多打一下,仔细你的皮!”
就在鹊影蹲下身解开麻绳的时候,画沉已然从内院问了令出来:“爷说关了她去柴房思过,只留伤药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