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唐某手上没力气,不然也不会叫小娘子就这么依在桌边。”一道虚软嘶哑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听起来带了些轻笑。
她转身看去,就见那男人已经穿妥了衣物,正靠在床边,好像是个要走的模样。
“快躺下,你伤的那么重,这是要去哪里。孙大夫说,你那左臂还要数日施针才能保证无事,可千万别乱动了。”
一听有大夫来看过了,唐晔眼中闪过警惕冷色,他一拱手,还是坚持要走,“姑娘大恩,唐某永志不忘,敢问姑娘芳名,日后也好报答。”
福桃儿多少敏慧,一下就看明白他眸中的思虑。当下拦着人说道:“孙大夫就在隔壁,是个孤寡的老爷子。他既然救你,就绝不会胡乱说去。你伤成这样,出去也怕是不好。”
在她的坚持下,唐晔想了想,也觉得这点心铺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处。
又喝了碗汤药,他即兴编造了自己得罪权贵,被人盯上,一路追杀至平城的故事。福桃儿听了直觉有隐瞒的,却也不去多管。
“敢问福姑娘芳龄几何,可曾婚配了?”唐晔白着脸,才恢复了些精神,便同她套起了近乎,“福姑娘喊着不好,为兄便托大,喊你声小桃妹子吧。”
福桃儿无奈正视他虚弱却带了精光的眸子,并不太喜欢这人过度的热情。想着送佛送到西,把这人彻底医好了,再留他铺子里住上些时日,然后打发了才是圆满。
无论是楚山浔那般孤高自傲的,还是面前这个受了伤还笑的出的潇洒男子,都始终不是福桃儿青睐的类型。
故而唐晔一脸期待地等着,就见胖丫头淡漠着脸,开口道:
“四年前便已婚配,家主正是提刑按察佥事家的五公子。”
第38章唐晔[]
听得提刑按察佥事,唐晔眼中一闪,他故作好奇地笑笑:“瞧你这模样,今年有十五了吗?若是嫁了人,又如何还梳着姑娘家的法式。”
见他说话间还十分吃力,唇色因昨夜的高烧苍白起皱。福桃儿也懒得在意这人的言行。她面上波澜不动,端了碗熬得极稀的小米南瓜粥,朝男人塌边坐了。
“因我只是他家五爷的一个通房。”用勺子搅动几下,又吹了吹凉,她疏离淡笑,“这几日就只能喝粥了,已经温凉了。”
说着双手将大碗递上前去,意思便是让他接碗直接喝。
谁道男人忽然低声嘶疼起来,故作可怜得斜靠在墙头。他身材健硕,这般作态就像只病弱的苍鹰蛰伏下去,若叫寨子里的兄弟们见了,非要笑晕过去不可。
“哎,我这右臂也不知怎的,一动就要牵着胸前的伤处。哎,好疼啊。”
……
昨夜骨头都露出来,倒也没见他喊过疼。福桃儿也不傻,晓得是这人要讨她些便宜。不过她有什么便宜可占的呢?
无奈之下,瞥了眼他前胸处厚重的纱布,她心一软,又替人害起疼来。也不知是怎样深仇大恨,能将人砍成这样。
伤者为大,都成了个血葫芦了,能不疼吗?
“来。”她舀起一勺米粥,在碗边刮了刮,伸到他嘴边。
男人的唇形很是好看,是个上厚下薄的兔子嘴,中间一点唇珠单看尤如女子般娇俏,嘴角天生上翘。单看这处,是个极为讨喜开朗的长相。
粥到唇边,唐晔张嘴一口吞了下去,果然丝毫不烫的。他从昨日大战,已是饿了数顿了,此刻便觉胃中和暖舒畅,于是就着福桃儿的手一口接一口,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
舀粥的那只手小巧白皙,又因为人有些胖,那手便肉厚的很,简直像个刚出锅的白馒头。指甲处修得平整圆润,月牙儿浅淡,是明显气血不畅的表征。
唐晔故作害疼的病弱神色里,泛出些意味不明的气势,那双清亮的眸子深处,蕴藏着侵略和审视。
通房丫鬟?男人挑眉思索起来……
“还有半个时辰铺子里就要来人了,唐公子,这两日白天你就去隔壁医馆躲躲。”
福桃儿起身收拾零乱的库房,她昨夜已和孙老头商量过了,老头也是嘴硬心软的主儿,不管怎样,总要让人把伤养好了再说。
“小桃妹子,唐公子太生疏了。喊我唐大哥吧,或者你想喊别的也行。”
喝完了粥,唐晔又即刻恢复了精神,唇色也被粥汤浸润得能看了些。
“称呼什么都无妨。”福桃儿将血衣拿个炭盆子都烧了,还是那个淡漠的样子,“往后山高水长,又见不着几回。好了,咱们快些过去吧。”
本想再逗弄她几句,说句‘太生分伤人心’的玩笑话。可见这小胖姑娘在炭火前热的一头汗,手忙脚乱地有些着急的模样,唐晔猜想她忙累一夜,家里定还有事,那些玩笑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端正了神色,自个儿忍痛起了身,作势要去帮她弄灭火盆。
一旦正色起来,男人的面容就显得有些冷冽甚至阴寒。明明是那么重的伤,脸上却能一毫儿也不显。
“乱动什么,快坐下。”福桃儿见过他的伤处,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淡眉蹙起,语气难得的严厉起来,“你这伤头十日最最要紧。还说不找大夫,若非孙大夫擅治筋骨,你可知道你那左臂险些都要废了!”
唐晔听了十分意外,心想这次可真是载了,难免也为自己的托大后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