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嘉嘉的身世告知于他,又嘱咐他不要让嘉嘉知道,确然是存了私心的——承平侯府那种高门大户,离御前太近,太招摇。嘉嘉那孩子一时被感情蒙了心智,存了希冀,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不为她计深远。
那样花团锦簇的地方,没有父族支撑,如何能立足?凭借男人一时的宠爱?到底是靠不住脚的。
倒不如让她早早死了心,回家来。
昱之确然是他之前留下的后手,想着他若能中个秀才,或是举人,即便林家的婚事不称意,也能将嘉嘉安顿好。可如今他中了进士,只怕心气也高了……
但程家如今也不比从前,即便嘉嘉再嫁,他相信,他也能再为她寻个能疼人的小子。
唐玉清跟在堂兄和表兄身后,上了薛家的大船。
“这一趟,还得劳烦表弟了。”唐家大公子唐弘泽笑着抱臂行礼。
他是唐家大房嫡子,将来是要继承国公爵位的,可在这位表弟跟前,却是半点提不起架子。
薛靖谦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立着的年轻公子。
邹康不等人介绍,便笑嘻嘻地自己上前自荐:“薛家表哥?我是余杭邹家四房的,族中行六,我父亲正是唐家二夫人的胞兄,叫您一声表哥,您应该不会怪罪吧?”
薛靖谦面色冷淡,只微微颔首。
邹家的人一向自来熟,他都习惯了。
这邹康生得面容尚算得上俊朗,手里持着一柄折扇,墨绿刻丝的袍子,束发的白玉冠品相不俗,以邹家的底蕴,确然看得出在家中是备受疼爱的。只是行事语调皆是京中纨绔子的做派,不知其人如何,但薛靖谦没来由地就是有些不喜欢他。
“本都是亲戚,谈不上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们跟着一起走,我倒好向母亲交差了。”薛靖谦客气地笑着,目光在唐玉清身上微微一顿,若有所思。
见她看过来,亦敛眸微微一笑,看不出心思。
唐玉清愣了愣,旋即心头狂喜。
表哥待她的态度,似乎与那一日的客气疏离又有不同……莫非,那件事还有转机吗?
她的整颗心顿时又活跃起来。
本是打算先回京给姑母报信的,可堂兄并不愿听她的,既然谦表哥也急着要走,便与之同行了。
行船的日子难免枯燥,可不知缘何,唐玉清竟然经常来找她说话——从绣工到琴棋书画,寻常手帕交谈及的话题竟都有涉略。
程柔嘉摸不清她想做什么,便只是笑脸相迎,偶尔应和上几声,态度极为敷衍。唐玉清却丝毫不恼,仍旧日日地来寻她,还时不时地送些金银器物,珠花胭脂。
“……奴婢怎么瞧着,这三表小姐像是……在讨好您?”一次送走她后,阿舟一脸困惑。
“不要胡说。”程柔嘉摇了摇头,她这里,有什么唐玉清想求的呢?
但她委实也觉得有些怪异。想起那日红绸说唐玉清哭着从听涛阁出来,不免暗暗揣度是她有事求薛靖谦却被拒绝了,转而打起她的主意来。不过对方不提,她也乐得装聋作哑,礼尚往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