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郡主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从来以为,前世自己的容貌从未被说过像顾大将军,是因为她随了她姨娘……没想到,她居然根本不是顾家的人!
她太了解“母亲”了,她这样的人,不屑于说这种拙劣的谎话来骗她刺激她。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高贵的出身和厉害的爹娘,都不属于她?
顾锦元早就不是前世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女,甚至跌入凡尘失了清白,做了承平侯府最卑微的通房,为什么,为什么母亲还愿意承认她这个女儿?还愿意为了护着她,要置与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自己于死地?
她双目猩红,恨恨地盯着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忽地从袖中抽出一柄刀,脸色阴沉得可怖地向独自立在那儿的程柔嘉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亲疏[]
几场春雨过后,京都笼罩在一片新绿中。
鸢尾斜斜在风中摇摆,被肆意穿梭的白蝶轻点即分,院子里的一丛白玉兰簌簌作响,春意浓稠。
程柔嘉坐在临窗大炕上,笑看阿舟垂着头给她换药,耳边是明欣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日嘉南忽地发疯似的冲过来,她凭着这半年学的鞭术,倒是扎扎实实挡了下来,只是到底距离短,施展不开,收鞭时食指便不小心被刀刃划伤了。
虽不是什么要紧的小伤,母亲却生怕嘉南在刀刃上涂了毒药,大动干戈地请了许多太医来看,如今,伤口已经快拢合了。
最终,嘉南被送进了顾家名下的一座远山的家庙里——祖母狠心下想让嘉南进宗人府,也不顾忌与金姨娘的情分了,母亲却觉得此事对皇室也是天大的丑闻,得了陛下点头后,做了这样的决定。
三月中旬,程柔嘉从南阳大长公主所居的正院搬出来,住进了新修葺好的桐剪秋风——虽然程柔嘉已经多次表示过她不介意住从前嘉南住的清音阁,但南阳还是唯恐委屈了她,重新将公主府一处宽大的院落收拾出来,和她说够了母女私房话后,让她住了进去。
桐剪秋风的新居宴也办得很气派,收到邀请的皆是宗室贵女,甚至连大公主都送了一份礼物来。
对于公主府的剧变,宗室子弟们这些日子都隐隐有耳闻,本拿不准这个位高权重的姑母对重新寻回的幼女是什么态度,可一进这院子,就明白了大半——说是院子,看着却更像山房。
假山嶙峋,湖光水色,大朵大朵的山茶花与紫荆花错落交叠,九曲石桥下的湖里养着各色的锦鲤,冰裂纹卵石铺成的甬道直通向进正院的大门。明明该是园子里的景,如今却独独为一个院子所有了。
进了屋,崭新的珠帘上坠着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翡翠鹰隼纹样更是吸人目光,再看多宝格上摆着的诸多前朝古董——什么哥窑赏瓶、印章、钮印、青釉双耳瓶云云,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吃的用的,摆的玩的,都是极佳的上品,比照着从前嘉南郡主的奢靡程度,竟然只增不减。
众人心里有了一杆秤,对这个横空出世的真郡主便多了几分热切,众星捧月热热闹闹地结束了这场宴席,倒也不去问她的从前事,免得犯了忌讳。
其间,要数和程柔嘉有过深交的明欣和景真的脸色最为精彩。二人都没想到,按辈分,她们竟然得喊程柔嘉小姑姑。
明欣倒是接受得很快,乖顺规矩地叫起了姑姑,只是不停朝着程柔嘉眨眼的小动作暴露了内心的促狭;景真满脸的不情愿,但想起从前姑祖母一句话就能让她禁足几个月的威慑力,抿了抿嘴,也行了礼拜见程柔嘉。
新居宴过后,明欣县主就成了公主府的常客。
“还是小姑姑这里的糕点好吃呀。”明欣嘻嘻地笑,咬了一口江米桂花糕,继续把玩着从多宝格上取下来的九玉连环。
程柔嘉看她古灵精怪,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轻叹着气:“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天天腻在我这儿,快让你父王给你找县马去。”
明欣白了她一眼,轻哼道:“还说我呢,您不是也还没嫁吗?我可听说,姑祖母要给你招赘呢……”
程柔嘉笑了笑,没有立时回复。
母亲好不容易将她寻回来,难免想多留她一阵子,再加上她算是嫁过人的,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亲事。招赘对于宗室贵女来说,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所以,她并不意外母亲有这样的想法。
明欣见她神色自若,不甚在意的模样,手指摸了摸九连环的纹壁,试探道:“说起来,薛将军也真是倒霉。”
程柔嘉捏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
回到京城,母亲似乎刻意在让她避着薛家的事,什么相关的消息都没有传到过她的耳朵里,也就是明欣,才敢这样大剌剌地在她面前提起薛靖谦。
阿舟看她一眼,见她没有露出不悦之色,便轻声接了话:“县主此话怎讲?”
“你回京之前,薛将军就和陛下明言,说不愿娶嘉南。陛下发了好大的火,不仅革了他的职,还打了他好几十板子……将军立朝这么多年,可没受过这样重的惩罚……如今想想,若是他再等一等,这婚约不就自动解除了吗?”
还有一句话明欣没敢说:圣旨赐婚鲜少有收回的时候,若是这婚约不解除,没准程柔嘉还能用嘉南的名号直接嫁进承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