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已经是一片濡湿,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
时间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远处传来风的声音,在心头上慢慢划过,每一下都划过长痕。
沈棠皱着眉头,小腹一下下地抽动着,引起阵痛,甚至下面有了些濡湿的感觉。她捂着自己肚子,深吸一口气,不断地让自己放松下来。
几欲昏厥之际,二三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见到半躺在地上的沈棠,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在,方正的国字脸上更是沉重几分。但是知道姑娘对于世子爷的重要性,立即蹲下身子,说声“得罪了”之后,双指就搭上沈棠的手腕,眉心中间出现一个“川”字。
沈棠显然是动了胎气,至于情况是否严重,他也不是大夫,再细些就瞧不出来了。
二三正准备叫人将沈棠送回去,手臂就被人死死地攥在。
女人浑身都是汗,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苍白的脸上,像是隐忍着什么,面上极为痛苦,指着西北的方向,“他们在那边,不用管我,去救他。”
二三只犹豫了一会,便说了一声“是”,留下几个人在这里保护沈棠之后,便立即向深林中奔去。
没多一会,二三便背着一个人出来。
陆持一向是爱整洁的,又偏爱浅色的长衫,在盛京时,沈棠半被逼迫着,帮他做了不少,全都带到汾阳来。今日出门的时候,沈棠还问他想穿哪件,亲自侍候他换了衣衫。
这才多久的时间,月牙白的长衫上被长剑划了几道口子,伤口翻卷着,鲜血不断地从中间涌了出来,将衫子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那红色划破昏黄的岁月长河,沈棠一夕之间回到那个逼仄的房间,身边是安静沉睡的娘亲,她坐在她身边看着外面的朝起朝落,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那是一种没有着落的恐慌与害怕,渗透到呼吸中,不至于致命,却让人喘不过气来,觉得连呼吸都是疼的。
她脚下一软,扶着身边的木头,咬牙说:“我们先回去,让人立即找大夫过来。”
好好的出去,结果两个人都受了伤,随行的丫鬟和仆人都是被吓到了。良辰美景红红着眼,忙进忙出当持着的局面,好歹是没有出什么乱子。
替沈棠问诊的是徐娘子,知道出了事,也没有细问,只是交代,“我瞧着夫人肚子里因该是双生子,双生子生产本是不易。这次是夫人福泽深厚,只是有些小产的迹象,我开些安神的方子还能将养回来。只是后面一定注意了,保持心情开阔,切务操劳过重。”
“我知道了,美景,你带着徐娘子下去,我去世子爷那边看看。”沈棠沉声说。
美景刚想要劝着,沈棠已经叫了身边人的扶着去了后面的院子。
这次的刺杀显然是预谋过的,但沈棠去楚香楼只是一时兴起,定是有人在中间通风报信,他们才能埋伏到。
陆持受了伤,沈棠更是小心,派过去照顾的人都是从伯恩王府一起带过来的。沈棠过去时,只见里面的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看着都是吓人。
二三抱拳向她行了礼,“夫人。”
“世子爷怎样了?”沈棠轻声问。
二三的一张脸都是铁青的,世子爷的伤口瞧上去很是严重,尤其是腹上伤口,若是偏上一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说来也是奇怪,这最后一剑不偏不倚,力道也把控得极好,出血虽多,但及时止住也是无碍。
但谁会没事在自己的身上插一刀的?二三按下心中的疑惑,终于开窍了一回,耳尖有些红,刻板而僵硬地说:“世子爷伤得很重,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嗯。”沈棠只应了一声,便去里面的厅堂中坐着,再也没有问其他的话。仿佛陆持的生死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二三这辈子也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可也晓得世子爷为姑娘做了这么多,姑娘却这样不闻不问着,岂不是让人寒心。他替世子爷不值得,看着沈棠的脸色也有些冷。
在听松院的时候,沈棠也算是半个正经的主子,良辰心细,到底是压不了手下的人。沈棠来这之后,原本还有些杂乱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个人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在中间推诿责任。
美景将徐娘子送走之后,立即从厨房里拿了炖好的燕窝过来。她怕姑娘冻着,又带了手炉和大氅,总之是怎么舒坦怎么来着,生怕姑娘有一丁点儿的不舒坦。
屋子里还有陆持的其他暗卫,其中不乏从小就跟着陆持。在暗卫的守则里,最重要的一条的就是忠心,他们都是宁愿用自己生命也要保住主子安危的。
现下见世子爷为了救人,生死不明地躺在里头,夫人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生怕自己委屈了。
要不是姑娘说派人去保护叶生,今日随行的暗卫就不会少,说不定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能够将人给救下来;若不是因为护住姑娘,世子爷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正是冲动的年纪,中间有人忍不住的,质问沈棠,“夫人都不担心世子爷么?”
“担心有什么的用,我是大夫么。”沈棠尽量语气平缓,她忍着嘴里的怪味,机械地往嘴里面塞着汤水,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塞下去。
小腹还是疼着,她轻声同肚子里面的孩子说着话,“你们乖一些,爹爹和娘亲都有事情,顾不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