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深陷入身后的软枕中。
许是查觉到她的抗拒,陆持的面色放缓了几分,“就算是为了倾喜和元洲,我……也不会做什么的。”
孩子几乎是两个人之间仅存在的话题,沈棠想了想之后,便要起身下去。
岑欢拉住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不会是真的想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吧。”
“我们迟早都是要说清楚的。”沈棠拍了拍她的手,“我去一会便会回去。若是……若是我在太阳下山之前,还没有回去,便让父亲去伯恩王府寻人。”
她后面一句话是看着陆持说出来的,里面便藏着几分告诫的意思。
陆持没有出声,在下马车的时候,将手伸出来要扶着她下马车。他的手上宽大,纹理没有那么清晰,掌心的地方有一层薄茧,沈棠顿住了动作。
在过往的那些日子里,陆持虽说是性子阴鸷的,却将贵家公子的姿态做了十足。他们也曾出去过很多次,每次下车他都会记得扶自己一把。
有丫鬟立即搬来小凳子,站在一边要过来扶她,沈棠搭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
指尖空空荡荡,然后收回来紧握成拳头,这两年的时间,陆持听见沈棠对她说的头一句话是:“世子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如此。”
女子的声音一贯的甜腻,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淬了毒一样,伤着伤着倒像是习惯了一般,倒是觉得没什么,陆持稳住心神之后,便跟了上去。
原本陆持想带她去湖边,沈棠对着两个人独处的场景还有些恐惧,尤其是在湖面上,真若是发生了些什么,都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
她随便扯了借口,“我有些晕船,不如就找间茶舍,左不过就是为了说几句话,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这么多年,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有晕船的毛病?”陆持挑眉问,似乎是有些嘲讽。
“世子爷是大忙人,哪里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沈棠说着顿了顿,慢声咬着字,“况且人都是会变的,没有谁能一直和以前一样。”
两个人正走到一家茶舍门口,陆持走在前面将她引进去,忽然偏头说了一句,“变了,就重新了解就好,沈棠,我有这个时间的。”
一句话直叫沈棠浑身的寒毛树起,她身体微微往后倾斜,脸上全是防备的样子。
陆持瞧见了,勾着唇瓣略有些自嘲的意味,“你放心,你现在是晋国福亲王的女儿,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倘若你真的出了事情,便是两国交恶,圣上头一个降罪的便是伯恩王府。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我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伸手提起茶壶,橙黄的水柱便裹挟着一股茶香倾入茶杯中,“你知道我一贯是自私自利的人,从来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沈棠同他说话,从来都讨不到什么便宜,索性就直接闭嘴,伸手拿过茶杯慢慢饮着。
气氛一时间冷下来,她在思索开口的方式,想着要怎样开口,陆持才愿意将两个孩子给她。
谁知道,最后还是陆持先说话了,“你要在这边呆多长的时间?”
“大概两个月吧。”
“两个月么?”陆持垂下眸子,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茶杯,慢慢转动着,似乎在仔细思考着什么事情。
沈棠忍不住先开口了,“你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现在都不想去计较,但是,我一定要将两个孩子带走。”
“好。”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是我……”沈棠的后面想说的话淹没在震惊中,她一时没能够回过神来,总觉得是自己的幻听。
陆持将茶杯放在一旁,桌面与茶杯中间出现了一圈水印。外面的阳光正好,他背坐在阳光里,周边都像是被描上了一层金边。他眉目依旧是清朗的,较之过往的清冷,增添了几分沉稳,让人更加琢磨不透。
沈棠几乎怀疑,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假人,真正的陆持哪里有这样好说话的。
“不过,我有个要求,在盛京这段日子,你能陪……陪陪孩子。”
“这是自然。”这件事就算他不说,沈棠也会这样做。
“同我一起。”陆持看着她,在后面又添上一句话。
他居然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沈棠几乎快要被气笑了,“世子爷,你凭什么认为你现在还能要挟到我?魏晋两国通市互惠在即,晋国愿意在中间做出让步,我想,魏国圣上定是乐意帮些小忙的。”
“那你想过倾喜和元洲会愿意吗?”陆持反问她,冷静而又克制地同她说::“你离开两年五个月又十八天,这些天里你没有照顾他们一天,你觉得他们会情愿同你离开吗?”
孩子永远是沈棠的软肋,现在被人戳着伤口,眸子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狠狠别来脸去,“当初是我愿意将孩子丢下来的吗?陆持,你到底有没有心,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半分不会为别人着想,来来回回就只会威胁别人这一套。”
“有用不就行了。”陆持回了一句,见她眼泪滚落下来,心上便有些泛堵。他将手帕递出去,帕子的边缘有些毛边,拐角处绣着一个小小的“持”字。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我知道过去是我的错,就这两个月,你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让我也晓得一家人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两个月之后,你带倾喜和元洲离开,我决计不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