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侯梓皓现在也听明白了,原来这几天她一直知道他在偷偷地送她回家,被人看穿让他感到些许尴尬,并由此更生气了,烦躁得转身就想走。
——难道他愿意大冷天在外面等两个多小时吗?那还不是因为他担心没人送她回家?
靠。
他转身的动作很坚决,完全不是欲擒故纵,周乐琪也看出他是真生气了,于是赶紧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想把胳膊收回来,但她抱得很紧,他其实稍微用点力气也能甩开她的,可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无非还是因为怕她磕着碰着。
“放手。”他压着脾气冷着脸说。
她却抱得更紧了一些,说:“可是我话还没说呢。”
“我不想听行不行?”他更火了,“难道你说什么我都必须愿意听?”
她没再接话了,两个人于是都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只有呼吸时的白气围绕着他们,相互交缠在一起。
周乐琪对于掌控话轮似乎有很独特的天赋、总能够有效地控制对话的节奏——当然,也或许不是她有天赋,只是他总是下意识地把这种权力让给了她而已。
此时由她所主导的沉默让双方的情绪都慢慢平缓下来了,她仰头看了他一眼,因为靠得很近所以只能看到他优越的下颌线,可仅仅这样居然还是让她有种心跳的感觉。
唉……
……她好像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喜欢他。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忽然说:“今天我跟裴启明一起吃饭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破坏了侯梓皓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甚至把他气笑了,周乐琪看到他的喉结都被气得动了动,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跟你表白了?让你当他女朋友?”他冷笑了一声,“那他这人挺有脾气啊,都喜欢你了还让你一个人回家。”
说到这里他的态度更差了,还低咒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是气裴启明喜欢她还是气他对她不够好。
这个人……
周乐琪的心忽而软得一塌糊涂。
“没有,”她轻轻回答,“他没有说什么,是我……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
周乐琪说的“不合适”是真的有点不合适。
今天她跟裴启明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了水煮鱼,那是一家老店了,之前09级还在那里聚过几次餐,是周乐琪和裴启明都很熟悉的一个地方。
裴启明似乎对a市的一切都很怀念,尤其怀念跟高中有关的事物,这是离开家乡的人的通病,尤其适用于刚离开不久的、还未完全适应离别的人们。
他跟她聊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他们共同熟悉的人和事,譬如某个跟他们关系都不错的同学在香港读大学是多么不适应环境,譬如一中后面的某条路居然能从他们高二那年一直持续修到现在,譬如潘老师的头发更少了、冯老师的眼镜片更厚了。
他的谈兴颇浓,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一定要应和的压力,裴启明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无论健谈的人还是寡言的人,在他面前都能找到舒适的状态。
周乐琪也感到与他相处很愉快,但她很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正常的朋友,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更多的感情。她不认为侯梓皓说的裴启明喜欢她是个正确的说法,可他的话毕竟在她心里留了痕迹,这让她觉得自己应当把话跟裴启明说清楚,从而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她没有处理过这种状况,因而缺乏经验,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然地触及这个话题,更不知道应该怎样通过精妙的暗示达到不着痕迹就解决问题的目的,因此最终她选择了有话直说。
“你喜欢我吗?”她隔着水煮鱼腾腾的热气看着他问。
这个明显突兀的提问让裴启明一愣,并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回答——他当然是喜欢她的,可他决不认为在一家人声嘈杂的川菜馆里点明这件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此他聪明地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并尽量自然地回复:“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的神情很稳当,看起来非常平静坦然,周乐琪本来就不觉得裴启明对自己有什么特殊感情,因此此时他逼真的坦然很轻易就说服了她,让她深信他对她也只是普通的友情。
她松了一口气,又夹了一块水煮鱼放进碗里,抬眼看他时带了几分笑意,说:“没什么,就瞎问。”
他笑了笑,抬手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心里却依然有些不平静。
裴启明同样是很聪明的,他当然知道周乐琪不会凭空问出这句话,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听谁说了什么才会这样。而前几天那个叫侯梓皓的学弟很难不让他起疑,毕竟他把对乐琪的喜欢和占有欲都表现得那么明显,那天甚至还直接把乐琪拉走了,他会不对乐琪说什么吗?
他正静静地想着,这时忽然又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乐琪说:“不过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件事还是跟你也说一声比较好……”
他回过神来,重新看向她,风度翩翩地微笑着问:“什么事?”
她把筷子放下,看起来有些正色——她一贯是个个性比较严肃的女孩儿,说正事的时候尤其会这样,连脊背都会严谨地挺直,以此来显示她对某事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