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侯梓皓内心里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颇为受用。
受用到又想先一步妥协、主动跟她提和好了。
他为这个荒谬的决定自己窝囊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找她承认自己根本不存在的错误,因为他意识到1月15号就要放寒假了,如果他不赶在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跟她和好,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他们都难以联系彼此,而争执之后又继续放冷近一个月足以毁掉他们之间本来就很不确凿的微妙关系。
这个决定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也许是容易做出的,可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却往往显得艰难,因为年轻的人们还不曾经历过人生的跌宕和反复,他们不知道失去一个人有多么容易、而失去过后的痛苦又会是多么深刻。
侯梓皓也不知道这些,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比起面子,他显然更爱她。
于是1月15号这天放学的时候他就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她一起走到公交车站去了——当然,在校内他还是得保持一点体面、不能跟她跟得太紧,否则葛澳那几个大嘴巴还不定要在背后怎么编排他。
他于是决定等走到文化宫站那条路再靠近她跟她搭话,开场白都想好了,就问他送她的那个暖手宝她喜不喜欢、要不要退换之类的,这样或许就可以实现让她心软的目的,进而增大他们和好的概率。
他计划得这么详尽这么细致,可终归还是有纰漏:
譬如他没有提前预见到裴启明的出现。
周乐琪是晚上八点五十分走到家楼下的。
她跟裴启明一起出去吃了顿晚饭,回来的时候他想送她,她婉拒了,于是一个人从公交车站走了回来。
现在已经是1月15号了,差不多是一年到头最冷的时段,这时候的a市冷得一点也不花哨,不像南方的许多城市有什么湿冷阴冷的说法,它就是冷,简简单单的冷,就算不起风也冷得好像能冻掉人的手。
周乐琪把脸缩在宽大的围巾里,两手都缩在厚厚的羽绒服口袋里,而口袋里放着热乎乎的暖手宝,它散发的暖意简直救了她的命,让她忍不住一路都紧紧地握着,一会儿放在左口袋一会儿放在右口袋。
好不容易顺着漫长的小路走到楼下,有暖气的房间只离她有几步远,可她却停下脚步不上楼了,反而在黑漆漆的门洞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夜晚的寒意让她实在耐受不住了她才终于问:“……你还在吗?”
孤伶伶的一句话,笔直笔直地掉在了夜晚冰冷的空气里,没有得到应答。
她缩在围巾里抿了抿嘴,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依然没有人回答她,这使她的行为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可她却坚信某个人此时此刻一定就在她身边,他只是生气了,所以暂时不愿意给她回音。
她又等待了一阵,耐心还有很多盈余,可身体却有些扛不住这样的寒冷了,这让她忍不住开始催促:“你真的不出来吗?……我有话跟你说。”
白气有点遮住了她的视线。
“是很重要的话,”她顿了顿又开始补充,同时还为了取暖而小小地跺了跺脚,乍一看就像在闹小脾气似的,“你不听肯定会后悔的。”
啊,后半句话更像在闹小脾气了。
她以为这句话说完那个人一定就会出现了,然而实际上却没有,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怀疑过他的在场性——她知道的,他一定就在这里。
只不过需要她想一些办法才会出来。
什么办法才好用呢?
周乐琪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睛微微弯着,看起来有些淡淡的甜蜜和欢欣。
“侯梓皓……”她轻轻地说,“……我冷。”
这能算什么好办法呢?明明是一句很没用的话——尤其对于双方还有未解决矛盾的状况而言,示弱就不可能有用了。
可是……却居然真的奏效了。
当那声轻轻的“我冷”缓缓消弭在冰冷的空气中时,周乐琪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