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鼻翼翕动,眼睛也有点泛红:“你这是想赖账?说好了天亮前干掉钱二我就能分到钱,现在钱二确实死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快点把准备好的钱拿过来!”
赵大嗤的一下笑出声,仿佛看一个天真的孩子似的看着孙三:“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清楚了,我就把钱给你。”
他身体前倾,眼睛水汪汪,目不转睛地看着孙三:“你到底是怎么让钱老二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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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的家离宝灵街不算太近,好在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天亮,李四叫了辆车回家,在车上迷迷糊糊地硬撑着。
回到家,他拉上卧室窗帘躺在床上,想好好睡一觉。
身体明明疲惫到极点,脑子却一直清醒,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入睡。
鼻子里一直有一股奇特的腥臭味道,仿佛瞅准了方向一样,拼命往李四的鼻腔里面钻。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有一点若隐若现的血腥味道,可是比血腥更隐晦的,却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腐臭味道。
第70章蓝精灵(五)
那股恶臭闻起来像是腐坏了的肉或者鱼。李四起身,眯起灰白的眼睛,循着臭味,踱到了放在厨房的冰箱前面。
他眼疾已有多年,此时几乎趴在冰箱前,才能模糊地分辨出来形状。
雪白的冰箱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就像是最寻常不过的家用电器,上面的小人儿贴纸已经旧得起了毛,每个细节都在提醒他这台冰箱已经在他家里服役多年的现实。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普通家电,此时在李四灰茫茫的眼中,却仿佛阎王爷的催命符。
钱老二那张铁青的、结满白色冰霜的脸,跪倒在敞开的冰箱门前的姿势,像一幅隔了雾气般的画卷,深深地篆刻在李四的脑海中。
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李四站在冰箱前,颤抖的手已经放在冰箱门上,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拉开。
“你放过我吧兄弟……”李四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真的没想过杀你,我是想救你的。我给你烧纸,我给你烧纸成么?你在下面好好过,二十年后又是一把好汉。”
他奔去厨房,叮呤咣啷地翻出一个不锈钢的菜盆,又匆匆忙忙地冲进了厕所。
小小的厕所四四方方,没有窗户。水池和马桶相对,侧墙上安着一个老旧的电热水器,旁边挂着一个土黄色的塑料花洒。
李四随手把不锈钢瓷盆扔到了厕所的地上,摸着眼睛摸索到老式马桶的水箱盖,一把掀开,从搪瓷盖背面揭下了一个黏得牢牢的透明塑料袋。
他跪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撕开塑料袋,摸出了一卷捆得整整齐齐的粉红色的钱。
可那钱,却并不是百元大钞。
粉红色的薄纸上印着“天地银行”和“伍仟亿”的字样,钞票正中并不是熟悉的山水或人像,而是草草画成的“别墅”和“童男童女”的图案!
这不是真钱,这是冥币。
李四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把剪刀,眯起眼睛,颤抖着手指勉强剪开捆钱的红线,将第一张冥币点燃在不锈钢的菜盆当中。
“冤有头债有主,钱二哥,咱俩兄弟好了这么多年,你可是比谁都了解我的。”李四跪在地上,有些神神叨叨地碎碎念,“除了那次那件事,我李四这辈子从来没有作过孽,我胆小如鼠,从来不是成就大事的人,也没这个胆子杀你。”
“你的死真的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啊。”李四一张接着一张地点燃手里的冥钞,“钱二哥,你是知道我的,眼睛瞎了个七七八八,全靠着你们兄弟才活到今天。我想救你……也说话不算啊……”
“我把实话告诉你,好让你走得没那么稀里糊涂。是赵大……是赵大觉得你嘴不严心不齐,派孙三来杀你的。冤有头债有主,动手的是孙三,下令的是赵大,都跟我无关啊。”
“……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等我到你家门前,才发现早都来不及了……钱二哥,你就原谅兄弟我吧。有怨有仇,都冲着赵大和孙三那两个孙子去……”
他一边说,一边摸索着剪刀尖在不锈钢菜盆里翻动纸钱,时而发红时而发蓝的火焰在菜盆中欢快地跳跃。李四眼疾多年,浴室中大部分东西都只能模糊看到个轮廓,唯有火光映在眼中清晰无比,仿佛有抚慰人心的效果。
所有的冥钞都化作了黑色的纸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有的焦香,连冰箱前的腐臭都冲淡许多。
李四长长吁出一口气,把剪刀放在地上,将菜盆里的黑色灰烬倒在下水道地漏前,顺手拿下了墙上的花洒,打开水龙头冲了起来。
水温很暖,小小的浴室里面热气氤氲,驱散了一整夜的严寒。
李四被温暖的水汽包围,像是置身在暖洋洋的温泉水中,让他渐渐淡忘了一身青紫、生生被冻死在冰箱前的钱二的惨状。
黑色的灰烬顺着地漏消失不见,他却迟迟不愿意关掉花洒,干脆一件件脱掉了衣服,让暖水像温暖的雨水,纷纷落在背上。
太舒服了,太惬意了,李四几乎以为此刻的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即将闭上困倦的眼睛。
可是隔了一阵子,李四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视力不好,听力就格外敏感,在淅淅索索的水声中,他依稀听到了另外一阵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