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在家里,沉默地收拾碗筷。
丁父对周季同笑:&ldo;你没来过这边吧?&rdo;
&ldo;很少。&rdo;
&ldo;这里跟广州是不一样的,没那么繁华没那么漂亮。&rdo;
&ldo;不一样的感觉。&rdo;
&ldo;人呢?广东的人,跟这边的人,感觉也不一样吧。&rdo;
周季同没接话。
&ldo;你别担心,我并不是在试探你,更不是在给予你压力。&rdo;丁父摆摆手,&ldo;两个人走不到一起总有原因的,不一定都是你的问题。&rdo;
周季同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靴被雪浸湿表面。
&ldo;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你给我们送钱来了。我真的感谢,非常感谢。&rdo;丁父缩在一起,他本来身量高大,但因为越来越瘦,如今已显得比周季同瘦小许多,&ldo;但是不必了。不,我不是在拒绝你的好意。我只是不想浪费钱了,我自己清楚,治疗已经没有必要了。&rdo;
周季同莫名有些难过。他第一次和丁香的父亲打交道,本来他很害怕面对他,但是丁父比他想象中的更开明‐‐也更让他觉得容易接近。
&ldo;留着你的钱,做你们年轻人要做的事吧。&rdo;
丁父虚弱地笑笑:&ldo;至于婷婷,我劝她找个愿意结婚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你不介意吧?原谅我,我只是一个希望自己女儿幸福的父亲。&rdo;
周季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ldo;你看上去很好。可是,爱情或者婚姻,不仅仅是看上去好就足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do;,丁父转身:&ldo;下来太久也不好,我上去了,你跟婷婷打声招呼,早点走吧。&rdo;
周季同忍不住:&ldo;伯父!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和丁香结婚?&rdo;
&ldo;假如我问你,你会怎么答?&rdo;
周季同迎向丁父的眼神,却有些摇摆不定的茫然:&ldo;结婚和不结婚的差别在哪里?人,一定要结婚吗?知道彼此相爱,还不够吗?&rdo;
&ldo;婚姻,源自爱情,也超过爱情。它是承诺,也是责任。假如你愿意为某个人承担婚姻当中的责任和义务,对方才知道,哦,你大概不会走了,于是她也不想走了。&rdo;
周季同把手藏进口袋里,轻轻握了握拳头。
周季同上了楼,丁香已经洗好碗,坐在客厅煮茶。丁父说:&ldo;我回房间歇一会儿。&rdo;
周季同跟丁香打了个招呼:&ldo;我走了。要是‐‐有需要的话,找我。&rdo;
丁香追出去:&ldo;带走吧。&rdo;她递过那张卡。
&ldo;先放在你这儿。你要是用不着,再还给我。&rdo;
丁香咬咬牙,终于收下。
周季同就着楼道昏暗的灯,走了两步,忽然回头。
丁香还站在门口,昏黄光晕下,她的侧脸显得好看,又可怜。
&ldo;丁香,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很好,你对我的付出甚至超过我的想象。我们今天走到这一步,所有的问题在我身上。我对你‐‐我很抱歉。&rdo;周季同站在几级阶梯之外,&ldo;如果可以,请你原谅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伴侣,我自大,又崇尚自己想要的自由‐‐&rdo;
丁香靠在门口,泪眼朦胧。
这些日子,她流的泪太多了。她不能再如此软弱,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仍需要她独力支撑。而爱情,对于苦难日子的人来说,是奢侈品,她消费不起。
她没说话,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周季同看着门牌号‐‐梧桐道308房。
从这个老房子走出去、在大城市自力更生的女孩子,自然有着她的倔强和骄傲,也有着她无法言说的心酸和悲痛。
他生来物质富裕,经历事业一次打击,才知道自己的勇气和坚毅,竟不及一个瘦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