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筝叹了口气,魂不守舍地坐着。
十月下旬,秋意正浓,温度不冷不热,从窗边看下去,路边环卫工人正在把枯黄的落叶一捧捧扫走。
她从玻璃上隐约看到自己的倒影,今天穿着青果领的杏色衬衫,白色风衣下是及脚踝的西装长裤。然而或许是会客室冷气打得过于足,让她小腿处的肌肤从底下密密麻麻爬上一层叫人坐立不安的寒意。
纪筝抠了抠自己的指腹,努力让自己忽略总是若有若无浮上来的敏感情绪。
大约二十分钟后,会客室门被推开,她和疏云下意识站起来,先进来的黎漾,她礼貌客气地笑笑:“抱歉纪小姐,让两位久等了,周总稍后就到。”
“也没有等很久。”纪筝客气回应。
黎漾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轻轻蹙眉:“我们招待不周,两位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
这般亲切的态度和郑音形成天壤之别,纪筝和疏云对视一眼,一同说:“纯净水就好,麻烦您了。”
“两位客气。”黎漾颔首。
她走后,疏云的好奇心被勾发起来:“这谁啊,她怎么认识你啊?”
纪筝不知道怎么答,含糊道:“周司惟的秘书,见过一两次。”
“他的秘书你怎么会——”疏云的话说到一半停住,目光移到门口突然打开的门上。
“久等。”清清淡淡的嗓音,混合着男人颀长的身影,一同拉去二人的注意力。
从窗边投落进来的阳关刚好止于他脚下,一明一暗,仿佛将周司惟和她们割裂成对立的两个世界。
疏云咽了下口水,尽力掩下激动:“周总您好,我是中新的记者林疏云。”
周司惟抬脚,将斜方的阳光踩得细碎,微微颔首:“你好。”
纪筝手指轻颤,抬头面色平稳:“您好,我是中新财经的纪筝。”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站在人前,仿若初见的陌生人。
周司惟平平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落座到她们对面。
这样彻骨的冷漠和漠视像一把冰刃,刺得人骨头都发寒。
纪筝微微垂首,眼眶发涩。
与此同时,黎漾端着两杯温水进来,放到二人面前。疏云感念她的细心,轻声道谢。
疏云拿出录音笔,征询了周司惟的意见后开启,清了清嗓子:“周总,那我们现在开始了?”
周司惟抿了一口清茶,半分余光都未分给坐在稍后的纪筝,“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疏云的采访问题是做足了专业准备的,纪筝低头掏出本子开始记回答的关键点方便她后期整理翻译稿。
周司惟的语气平淡,回答的逻辑性却很强,针砭时弊一环扣一环。疏云一开始还能分两分心神欣赏他优越的长相,到后来全神集中都感觉不够用。
纪筝的笔速也在逐渐加快,逐渐顾不得别的东西,一场采访下来,手心都微微冒汗。
听到结束的声音,她舒了一口气,伸手去端面前的玻璃杯,喝掉半杯水。
疏云显然比她更累,像刚跑完八百米一样,眉头皱成一团又缓缓松开。
周司惟仍然表情平和,仿佛刚刚的一个多小时,他是监考官,而她们两个是高度紧张的学生一样。
秋日夕阳逐渐下移,淡淡洒在他半张侧脸上,柔化了过分清冷的弧度,长长的睫毛镀光,眸中仍然没有什么情绪。
他猝不及防抬眸,撞上纪筝的视线。
纪筝心头一紧,像被抓到作弊的学生,迅速低头,把笔和记录本收进包里。
椅子摩擦光滑地面的细微声响后,周司惟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是黎漾进来:“我送两位下去吧。”
她恍恍惚惚抬头,已经不见周司惟的身影。
从风行科技出来,天边暮色秾酽,秋日的晚霞浓郁像一副油画铺在天际。
疏云神经松乏下来,伸了个懒腰:“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纪筝点点头,和她一起走进街边一家餐厅。
奶油浓汤上来,疏云喝了一口,舒服地依偎在椅子里感慨:“周司惟名不虚传,简直帅到人心尖都发颤,我都不敢直视他。”
纪筝默默咬着吸管,低垂着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