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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又一个早晨，全家人都去海边了，沙漠荷西的老友来看我们。

&ldo;噢！圣地亚哥，怎么来了？不先通知。&rdo;

&ldo;昨天碰到荷西的啊！他带了母亲在逛街。&rdo;

&ldo;啊！他忘了对我说。&rdo;

&ldo;我，我送钱来给你们，三毛。&rdo;

&ldo;钱，不用啊！我们向公司拿了。&rdo;

&ldo;用完了，荷西昨天叫我送来的。&rdo;

&ldo;用完了？他没对我说啊！&rdo;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一共有七万多块。

&ldo;反正我留两万块。&rdo;

&ldo;也好！我们公司还有二十多万可以领，马上可以还你，对不起。&rdo;

送走了圣地亚哥，我心里起伏不定，忍到晚上，才轻轻的问荷西：&ldo;钱用完了？吃吃冰淇淋不会那么多。&rdo;&ldo;还有汽车钱。&rdo;

&ldo;荷西，你不要开玩笑。&rdo;

&ldo;你不要小气，三毛，我不过是买了三只手表，一只给爸爸，一只给妈妈，一只是留着给黛比第一次领圣餐的礼物。&rdo;&ldo;可是，你在失业，马德里分期付款没有着落，我们前途茫茫‐‐&rdo;

荷西不响，我也不再说话，圣地亚哥送来的钱在黑暗中数清给他，叫他收着。

十五天过去了，我陪婆婆去教堂望弥撒，我不是天主教，坐在外面等。

&ldo;孩子，我替你褥告。&rdo;

&ldo;谢谢母亲！&rdo;

&ldo;祷告圣母玛丽亚快快给你们一个小孩，可爱的小孩，嗯！&rdo;

母亲啊！我多么愿意告诉你，这样下去，我永远不会有孩子，一个白天站十六七小时的媳妇，不会有心情去怀孕。

二十天过去了，客厅里堆满了玩具，大卫的起动机、电影放映机、溜冰板，黛比的洋娃娃、水桶、小熊，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ldo;舅舅是全世界最好的人。&rdo;黛比坐在荷西的脖子上拍打他的头。

&ldo;舅妈是坏人，砰！砰！打死她！&rdo;大卫冲进厨房来拿手枪行凶。

&ldo;你看！他早把马德里忘得一干二净了。&rdo;二姐笑着说，我也笑笑，再低头去洗菜。

舅妈当然是坏人，她只会在厨房，只会埋头搓衣服，只会说：&ldo;吃饭啦！&rdo;只会烫衣服。她不会玩，不会疯，也不会买玩具，她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家庭主妇。

&ldo;荷西，母亲说她要再多住几天？&rdo;夜半私语，只有这个话题。

&ldo;一个月都没到，你急什么。&rdo;

&ldo;不急，我已经习惯了。&rdo;说完闭上眼睛，黑暗中，却有丝丝的泪缓缓的流进耳朵里去。

&ldo;我不是谁，我什么人都不是了。&rdo;

荷西没有回答，我也知道，这种话他是没有什么可回答的。

&ldo;我神色憔悴，我身心都疲倦得快疯了。&rdo;

&ldo;妈妈没有打你，没有骂你，你还不满意？&rdo;

&ldo;我不是不满意她，我只是觉得生活没有意义，荷西，你懂不懂，这不是什么苦难，可是我‐‐我失去了自己，只要在你家人面前，我就不是我了，不是我，我觉得很苦。&rdo;&ldo;伟大的女性，都是没有自己的。&rdo;

&ldo;我偏不伟大，我要做自己，你听见没有。&rdo;我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ldo;你要吵醒全家人？你今天怎么了？&rdo;

我埋头在被单里不回答，这样的任性没有什么理由，可是荷西如此的不了解我，着实令我伤心。

上一代的女性每一个都像我这样的度过了一生，为什么这一代的我就做不到呢！

&ldo;你家里人很自私。&rdo;

&ldo;三毛，你不反省一下是哪一个自私，是你还是她们。&rdo;&ldo;为什么每次衣服都是我洗，全家的床都是我铺，每一顿的碗都是我收，为什么‐‐&rdo;

&ldo;是你要嘛！没有人叫你做，而且你在自己家，她们是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