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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大鼓书艺人刘德被传知后，立刻赶到大元帅病榻前。

医生怕来人从外面带来细菌，便放下了白纱帷帐。大元帅在里面微微叹口气，问道：&ldo;刘德，你来啦！家里好吗？&rdo;

刘德俯下身子，连声说：&ldo;大帅呀，我来叩问您的福体康泰。&rdo;说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大元帅口音稍微有些不清楚地说：&ldo;我遭了一次魔（磨）难！到头来还算抗住了。&rdo;

刘德没敢再言语，他敲响了鼓，还没等启口开腔，大元帅倒先开口说：&ldo;刘德，你的鼓今夜响得发闷，不脆快呀！&rdo;

&ldo;回禀大元帅，小的担心您的健康，泪水流得太多滴湿了鼓皮，因此声音发闷。&rdo;刘德这小子真能溜须，其实是他怕鼓声震了大帅的伤口，在说之前，先在鼓面上沾了点清水。大元帅听后哈哈大笑说：&ldo;你哪来那么多尿水子。&rdo;

……大帅被炸后，日本驻奉天领事馆极力想探听大元帅的伤势，他们在大光明眼镜行的技师给大元帅配花镜的当天，就把给大元帅配剩下的花镜片如数花高价买去了。他们化验了大元帅府拒收的材料和这些花镜片，上面均有大元帅的指纹。……

外交官林久治郎亲自来探视大帅伤势，一来就把刘尚清省长缠住了，他手捧驻中国总领事的慰问信，非要面呈大元帅不可。他奸诈地说：&ldo;贵国如今市面上，众说纷纭，对老道口炸车案，多说成与日本有关，这样重大事件，牵涉两国友谊，非面见大元帅陈述衷肠不可，我们是有冤难申的啊！&rdo;他说着委屈得落下泪来了。

……这工夫，少帅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突然出面了。

这可使刘尚清省长胸腔里的心猛然一撞。对外好对付，对内闹不好就会扎手。

再说林久治郎，他见少帅夫人于凤至出台，不由心机一动，感到这出戏演到高潮了，他眼力很尖，看见在于凤至夫人背后有一女仆役手捧一漆盘，盘中放着精致食品盒，看着雅致，这是送给亲人的&ldo;问候羹汤&rdo;。……

心里七上八下起来了。方才他提出带来日本名医，被刘省长婉转拒绝了，并且他也知道，在炸弹事件刚发生时，德国就推荐名医，被刘省长挡回了。这次于凤至夫人的举动，他半猜半疑，他担心是刘尚清安排下的把戏，但从于凤至夫人脸上诚挚的感情来看，是没有包着半点虚假的。如果这位少夫人去给公爹捧羹汤，那就足以说明这位大元帅还没有断气，不过……

刘尚清以长者的口气说：&ldo;凤至，今天大元帅会喝干你这碗羹汤的。&rdo;他摆下手要于凤至自行上楼去……他有几分担心，怕军医应付不了于凤至，闹到客厅来那就坏了大事。15

但刘省长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于凤至是个聪明人，连日来她一直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虽然不断报出大元帅近况，但她的心总是往下沉。她今天来，就是要探问真情的，但见林久治郎也呆在客厅里，知其来者不善，所以她未在楼上久留，就又手托白玉空碗下楼来到客厅，并对刘省长说：

&ldo;大元帅有话，三日内不会外宾，三日外要开记者招待会，还要与各国领事见见面。两日内大元帅要设全家宴，庆祝身体复原。&rdo;她说完把手中白玉碗放在靠墙站立的女仆手里，飘然地走出了客厅……

林久治郎这一阵子被丢在一边了，弄得他也有些发愣，冷静下来，自己找个台阶说：&ldo;省长阁下，大元帅既然今日不会客，我想三日内的招待会鄙领事会参加的。不过望省长阁下，把鄙领事今天拜见大元帅之行，向大元帅敬禀。&rdo;他说完深深地弯下腰去了。

刘尚清这才感到出了一身冷汗。&ldo;扑扑咚咚&rdo;一串响动，军医张大嘴巴从楼梯上跑下来，他大喘着气抱住刘尚清说：&ldo;刘省长，少帅夫人闯上楼没把我给吓掉魂！&rdo;他差不多瘫在刘尚清身旁了。

刘尚清仔细一看，见军医脸上、军装前胸上沾满了乳汁似的羹汤，忙说：&ldo;把我也吓得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少帅夫人她……&rdo;

军医喘口气说：&ldo;少帅夫人手捧白玉碗一露面，我就象五雷轰顶一样，不知该怎么对她讲，况且楼下还坐着日本人。我灵机一动，觉得正好借这个时机把事情挑明。

我对着大元帅卧床双膝一跪说：&lso;少夫人呀！大元帅他在回府半路上就归天了！&rso;少帅夫人听了身子一栽晃，把一碗羹汤泼在我脸上，她很理智地没有使白玉碗落在地上，怕楼下日本人听见。半晌她问了句：&lso;你们为啥不早告诉我？！&rso;我说：&lso;刘省长为了稳住阵脚，但也正想早些回禀少夫人。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不能再瞒下去了。&rso;少夫人问：&lso;大元帅归天时留下话没有？&rso;她此刻冷静地定住了神。我说：&lso;大元帅跟刘省长讲了一句遗嘱。&rso;少夫人说：&lso;要刘省长速将情况禀报少帅！&rso;她就转身走下楼来了。&rdo;

刘尚清听完深深地弯下腰，对于凤至走去的方向鞠一躬说：&ldo;好一位深明大义的少帅夫人！&rdo;16

这以后，大帅府内对于张作霖的去世仍密而不宣。常为大元帅看病的杜医官每天照常到帅府上班，照常到张作霖住处去给他&ldo;治伤&rdo;；厨房照常为他送饭，勤杂工照常洒扫，花工照常在庭院里修剪花枝。总之帅府内一切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悲伤和慌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