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岚,”虞临仙道,“他叫扶岚。”
戚隐的呼吸滞住了,风和雪在一刹那间好像都停了,天地寂静,他只听得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伸手抚住胸口,心头的血慢慢活过来,热起来。他喃喃道:“扶岚……”
“你们认识他?”虞临仙看他神色不对,问。
戚隐噌的一下站起来,问:“他走的哪个方向?”
“先别急,黑仔。”云知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这地方很古怪,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解开绳子。呆仔看起来笨笨的,但在这种事儿上比我们靠谱。他做事不会没有因由,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决定解开绳子,独自前行。”
他说的有道理,这地方古里古怪,就算他沿着他哥去的方向找,也不一定能碰见他哥。戚隐思考了一会儿,道:“两个可能。第一,他找到了伏羲神殿,但是不打算和大家一起进去,所以解开了绳子,自己前往。”
云知点点头。
虞师师恨恨道:“我就说了,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还有一种可能呢?”那个叫慕容雪的在后面小声问。
戚隐吸了一口气,“他遇到了危险,只有解开绳子才能脱身。这说明他规避危险的方向和绳子的方向相反,也就是说……”
戚灵枢低声道:“危险朝我们而来。”
灰蒙蒙的雪雾里,忽然出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四周现出一个又一个残破的人影儿,大多都缺了手臂。他们蹒跚地靠近,黑魆魆的影子越来越明晰。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昔日的同门,因为他们的头颅都出奇的大,每个残损的人影都仿佛顶着一个巨大的炉罐在脖颈子上。
所有人拔剑出鞘,围成一个圆,凄清的剑光在雪雾中像脆弱的灯火。
乌泱泱的头颅在雪雾里攒动,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时众人看清了他们脑袋上的东西,那是一个坑坑洼洼的大瘤子,附着在他们的脑门上。瘤子一起一伏,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肉皮底下蠕动,看起来十分恶心。有弟子对着那瘤子扎了一剑,血瘤爆开,污血四射,喷在那弟子的面门上。那弟子惨叫一声,只见污血中爬出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火红色小虫,争先恐后地爬进了他的眼眶。
“我的娘,这什么玩意儿?”云知悚然。
戚灵枢指尖燃起清光,问雪悍然出鞘。
好几个弟子都中了招,惊呼声四起,其他人纷纷把他们往后面拖。那些大头尸傀好像不会疼,中了剑也往前扑。一旦沾上他们的血液,顷刻间便有小虫钻进皮肤。
“往大湖撤!”云知喊道。
虞临仙拉着虞师师后撤,女萝一手拎一个弟子跑进大湖。慕容雪栽倒在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戚隐路过他身边,看他愣头愣脑不知所措的模样,无语半晌,抓住他的腰带,往空中一甩,直接把他扔进湖。他在冰面上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爬起来,很快又被云知一拉,“愣着干嘛,快跑!”
“是地火妖虺!”黑猫趴在戚隐肩上道,“《述异记》有载,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这东西是龙的远亲,却比龙劣等不少。这东西有麻痹之毒,被咬了不觉得疼,没有感觉。它们喜欢钻进别的动物的脑壳,吸取脑髓,顺便在里面产卵。它们一般不会啃噬心脏,只占据脑髓,如此一来,宿主就成了它们的傀儡。但这东西一般住在很深的地底,不怎么出来害人,怎么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管他什么玩意儿,先躲过去再说。”
戚隐把剩下几个仙门弟子丢进去,转身滑入冰湖。戚灵枢和云知同时御剑,分出数十把剑影,唰唰齐齐落在四面冰层上。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裂响,塌陷出一个深深的圆形壕沟。壕沟隔断了他们和大头尸傀,那些尸傀不长眼似的蹒跚往前走,下饺子似的跌入了冰湖。
“这是地火妖虺,各自检查伤势!务必把毒虫挖出来!”虞临仙叫道。
那些着了道的弟子软在地上,妖虺有麻痹之毒,许多人的脸僵了半边,眼歪嘴斜。戚隐查看他们脸颊上的伤口,顿时不作声了。他们的脸肉起起伏伏,虫子在下面爬,统统上了脑。云知也摇了摇头,这东西不好办,若等这些妖虺在他们脑袋里下了卵,这些人会成为第二批咬人的大头尸。那他们除了御剑悬在空中不上不下,就没旁的去处了。但若要现在结果了他们,这帮仙门古板肯定不答应。
没等他们想出怎么办,女萝在一旁道:“虞道长,你们的亲戚在这儿呢。”
只见她擦开了冰雾,剔透的冰面底下,悬浮着无数畸形大头尸。他们肿胀变形的脸盘子对着冰层,坑坑洼洼,辨不清五官。
虞临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趴在冰面上发怔。弟子们纷纷认出自己的亲朋,跪下哭嚎。雪雾迷蒙,极目望去,世界一片恍惚,分不清是天暮还是天明。戚隐被这些人哭得心烦,低头看这些冻尸,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跪下身,贴着冰面瞧,底下狰狞的脸挤成一堆,总觉得方才数目没这么多。
他把云知拉过来,道:“狗贼,你看,刚刚下面的尸体有这么多么?”
云知略一看,摇摇头,“方才三十余具,现在足足有五十具了。”
“冰下面的湖水是活的?他们随着水波漂么?”
“那为何光往咱们这儿漂?”云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