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风看了一眼欧阳:&ldo;你是一肚子坏水、过河拆桥的、不仗义的、好发死人财的赤匪分子,真不是个东西。&rdo;
欧阳苦思着,下意识地掏出药瓶,这个药瓶已经进了水,药片也成了糊糊,欧阳看了看,一口喝下去半瓶。
四道风看得目瞪口呆。
欧阳笑了笑,掐着自己的额头继续苦想:&ldo;他穿着军装……那个日本人说……&rdo;电光石火的一掠,他想起三木的话‐‐大部队黎明才能到达!欧阳猛拍了一下船板霍然站起,虚弱的身体几乎栽下水去,&ldo;我怎么这么笨?鬼子要占沽宁,就是今天黎明!&rdo;
四道风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欧阳,很有些不屑:&ldo;就凭你看见的那十几号人?&rdo;
欧阳摇头:&ldo;不,这次肯定是倾巢来攻!&rdo;他转头望向天边,雨已经停了,天边已现晨光。他爬起来想要上岸,四道风对着码头霉烂的支柱踢了一脚,船离开河岸往水里荡去:&ldo;你干什么?&rdo;
&ldo;一定得去报信!我还能干什么?&rdo;
&ldo;跟丘八报信?死五百活一千,你非把一千变成五百吗?&rdo;四道风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可欧阳听得出来这是种关切,他看看他:&ldo;老四,你听我说,鬼子必取沽宁,所以才穿军装,占了城就是混战,他为的是混战时不误伤……&rdo;
&ldo;他说占就占?问问我这两把枪!&rdo;
欧阳没法跟这人讲理,船又开始往岸上漂,他正想上岸,四道风又猛蹬了一脚,船荡得更远了。
&ldo;跳呀!这时候的海水,冰也冰死你!&rdo;
欧阳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四道风一把揪住他的衣服:&ldo;我去!我去行不行?&rdo;
欧阳冻得脸色惨白,回头看看被四道风揪住的衣服:&ldo;没用,只有我脑袋上才有死五百活一千的赏格,有这个,说话才有人听。&rdo;
&ldo;信你?给我上来!&rdo;四道风使着蛮劲,欧阳半个身子都被他提出了水面,欧阳伸手捡了船板上扔着的刺刀,他看着四道风笑笑:&ldo;你这人还真是挺不错的,除了不讲理哪都好。&rdo;刺刀划过,欧阳割断了被四道风揪着的衣角,整个人又落进水里,他立刻游到四道风伸手不可及的距离,&ldo;你说过你不会游泳,可我会。&rdo;
四道风气急:&ldo;你那叫狗刨!&rdo;他扔下手上的半拉衣服,&ldo;你王八蛋!跟我玩割袍断义?&rdo;他操起块船板就划,越急越不得要领,船在水中央打着转。
灯下,小炉子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篷里凌乱而简陋,但让人想起一个家的概念。邮差从船篷里钻出来,欧阳的样子让他愣了一下,但他友好地伸出手:&ldo;上来,船上有热的喝。&rdo;
欧阳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最终忍住想上船的欲望,他看着邮差说:&ldo;快走!鬼子来了!&rdo;
邮差愣住,莫名其妙地看着欧阳。
&ldo;立刻撤出沽宁!告诉她……我真想和她一块儿走!&rdo;欧阳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扔在船上,转身跑上小桥。那东西滚在炉子边,是欧阳的止痛药瓶。
炉子被踢翻了,热水倒在船板上冒着热气。邮差和船老大手忙脚乱地解缆开船。
欧阳跑到河对岸后回望了一眼,安宁祥和的灯光已经灭去,一个黑黝黝的船影急忙驰开。他长吸了一口气,吸气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像哭。
他照着沽宁黑漆漆的轮廓跑去。
三木和两名日军走进二楼唐真家。屋里空空如也,三木鹰隼一般地扫视着,他看向那个让刀戳成了漏勺的柜子,尽管那样密集的刀孔足够让里边人没有幸存的机会,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柜门打开,但里边是空的。
唐真两手吊着窗台,悬在窗外,她没法跳下去,脚下几米开外就是那个杀死小弟的人。
三木走到窗前,唐真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但三木看向远处,渐渐亮起的灯光离这里越来越近,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ldo;我们也许撑不到天明了。&rdo;
&ldo;他来了!&rdo;疾冲进来的部下打断了他的多愁善感。
三木阴鸷的脸变得急切:&ldo;让他上来!&rdo;
&ldo;他要您迎接。&rdo;日军小心翼翼地说。
三木喃喃地骂了句什么,出去。
唐真费尽全力从窗台上攀上来,再多几秒她也许就会掉到杀死小弟的凶手脚下。她第二次钻进那口已经被搜过两次的柜子。
楼下的那个人终于进屋,门立刻紧紧关上。
柜子里的唐真听着脚步碎响,三木和杀死小弟的人进来。三木仍有些狐疑地打量着房间,另一个人将一张凳子踢过,一屁股坐下,他帽子戴得很低,唐真看不见他的脸。
那人看看贫穷的屋子道:&ldo;你们是疯子还是傻子,花大价钱进城就为占几个穷棒子的窝?&rdo;
三木解释着:&ldo;一个奇怪的人杀死了向导,我们只好躲在这里。一定要攻占守备军的司令部,切断城里和城外的联系,但需要你来带路……(日语)&rdo;
&ldo;我听不懂鬼子话。&rdo;
三木忍气吞声地换成了生硬的中文:&ldo;出了问题。帮我们的,杀中国军队。钱的很多,枪的很多,很多很多的给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