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马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直人却好像并不在意,仍在胡乱地刷着牙。
“肿得好厉害啊。眼皮都肿起来了……怎么说呢,到底要睡得多死,脸才能肿成这样呢。”
直人正在刷牙,任由优马嘟嘟囔囔地说着,根本也不理会。优马漱完口,正要走出洗手间的时候,直人说道:“我今天也要去你母亲的医院。反正也是闲着。”优马回了一下头,没再说什么。
“你在医院都和我妈聊些什么啊?”
优马一边在厨房冲咖啡,一边问道。
直人从洗手间探出头来,一边刷牙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也没什么啦……就是优马小时候的事情之类的?”
以前,优马和直人一起去附近的温泉浴池泡温泉的时候,直人说想去医院看一下优马的母亲。起初优马很生气,心想:“你以为你是谁啊。”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家庭,或者说自己的成长,更夸张一点说是自己的历史,被人赤脚踩了过来。
优马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带直人去了母亲住的医院。也许是因为看到直人很想去,又懒得劝他不要去,也许是自己改变了想法,考虑到所谓的交往,就是像哥哥航和友香那样,融入对方的家庭和历史。
第一次带直人去医院的时候,优马向状态良好的母亲介绍,“这是我朋友,直人。”母亲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说道:“哎呀,劳你费心了,大老远的……啊,那边有友香刚拿来的糖汁炸地瓜,吃点吧。那家店好像挺有名的,很好吃哦。”母亲虽然有病在身,却仍摆出一副妈妈招呼孩子朋友的样子。
无需想得那么复杂。原来,只要跟母亲说是普通的朋友,就万事大吉了。
早晨,优马简单地吃了点烤面包片、香肠炒蛋和沙拉,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开始系领带。仍在嚼着面包片的直人对他说道:“今天很早啊。”优马简短地回答:“今天一早要开会。”
“优马,听说你从小就一直给人送报啊。”
优马正准备重新系一下打歪了的领带,直人突然说起这件事。
“是啊,我妈跟你说啦?”
“嗯。说从小学的时候就跟着你航哥哥每天早晨给人送报,直到初中毕业。”
“我爸死得早,妈妈拉扯我俩长大,家里穷啊。”
“这我也听说了。听说妈妈一直在新桥的一家料亭(15)当服务员,独自供两个儿子上大学。”
“对啊,说起来都是泪啊。”
“是吗?可是优马的妈妈说这些的时候很高兴呢。”
正在打领带的优马不由得停下手来。他看了一眼直人,发现他一脸发自内心的羡慕表情。
“我一开始也觉得,优马现在虽然是这副德行,但其实人不可貌相,以前肯定也吃了不少苦……”
“这副德行,是什么意思啊?”
“所以啊,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花心大王,以为自己长得帅,就不停地换男人。”
“什么呀,太过分了。”
“可是,反正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吃过苦的送报少年就不能变成花心大王啊。人们总是用那种眼光看待穷人,觉得不幸的少年的结局也应该是不幸的,或者就应该追求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生。这样的话,旁观者看了倒是会感动。可是,也没有必要在意这些啊。”
直人自顾自地说了这些,好像对自己的话很满意,又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优马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姑且回了一句:“什么啊,不幸不幸的。”可是,嘴角却泛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