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刺眼地从纤细的指尖如绒花般团簇着涌出,梓绮的眼神散乱到茫然,玻璃碎片混合着她的血液,一同错杂地在地上和托盘里无谓地挣扎。
&ldo;把手给我。&rdo;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
梓绮下意识的抬头,却看见一张精致绝伦的脸,朦胧的光线更加让这张脸美轮美奂。是他?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刹那缝合,是他,梓绮曾经牢牢的记住了这张脸,也以为自己来到这家酒吧工作后很快就可以看见这张脸,可此时此刻,这张脸却像久别重逢后的梦,来得如此突然而且缺乏真实。
&ldo;你是?&rdo;
&ldo;你的同事,第7号服务生。&rdo;美男子指指自己胸前的号牌,&ldo;你可以叫我‐‐ben。&rdo;是的,同样的衣服,同样的牌子。从他进入酒吧面试的那一刻起,梓绮就明白,不会有哪个老板舍得放掉这样漂亮的花瓶。来酒吧工作已经有一周了,梓绮也想过,何时能再见到这个叫做&ldo;ben&rdo;的漂亮男生,可伙计对于老板,不兴作八卦式的打听,更何况清高一如梓绮,总还不愿意如十多岁的追星小女生一般去问那个美少年的来龙去脉。
居然又在这一刻相逢了,如此充满戏剧性的时刻,梓绮不由感谢冥冥中的某种安排,他看上去是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也不管梓绮自愿与否,擅自拉过梓绮的手,摊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的拔出那片小小的碎玻璃。梓绮几乎一阵目眩。接下来的过程更让梓绮目瞪口呆,ben把梓绮受伤的手指吮进自己的唇,如此温暖、暧昧且富于挑逗的动作,短短的两招,梓绮已经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ldo;唾沫是最好的疗伤药品。&rdo;他一面解释,一面将地上的碎玻璃渣用抹布裹进梓绮的托盘,&ldo;做事的时候不要太慌张,让客人等会就等会好了,我们这里是酒吧,不像饭馆,一个个饿着肚子进来,巴不得一时三刻上齐东西,喝酒的人,大多心意不在酒上面。所以,你去的快也罢,慢也罢,也不至于把帐记在你头上。&rdo;ben把装满玻璃碎渣的托盘还给梓绮,同时买一赠一的附送上一个足够迷死一连女生的微笑,&ldo;所以,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别因为一时情急,更加得不偿失。&rdo;
他转身离去,仿佛许多个拙劣然而依然动人的电影片花,英俊帅气的男主角助人为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个动作酷得足以在一个二十岁女孩的脑子里闪烁出许多个光怪陆离的火花。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同样触目惊心的鲜血让梓绮明白,这个漂亮的男人为何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而最后那句话又具有何等警醒与前瞻的意味。没有人是未卜先知的巫师,在凡人的世界里,我们注定重复前生后世的错误,然后在错误中蹉跎、嗟叹直至消沉、绝望。
&ldo;等一下,ben。&rdo;
ben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ldo;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rdo;
ben笑了,指指胸前的牌子:&ldo;因为我是第七号。&rdo;
梓绮依然不解。
&ldo;第一天上班算是试工,所有的服务生都来了,后来老板发现人太多,按原来的想法,也就是一拨人做一小时休息一小时太占他的地方,就改了规矩,单号的做一天,双号的做一天,奇偶数轮着来。&rdo;
梓绮终于清醒,不觉嘲笑自己的愚顿迟缓,早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原来是来的服务生少了。那么,6号与7号,自然注定如太阳与月亮一般,无法相逢。
&ldo;我今天过来上班,是因为明晚我有事,和另一个双号服务生换了工作时间,明天和后天他做两天。&rdo;ben和善的看着她,微笑着把事情解释周全,&ldo;我还有事要忙,先过去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rdo;
梓绮看着他青春敏捷的背影,一时之间,头顶的光线似乎明亮畅快起来。
&ldo;摩纳哥之旅&rdo;的开业大优惠终于在热热闹闹中暂告一个段落了,服务生们的工作也随着酒水价格的恢复正常而恢复到正常,而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和摩纳哥相关的故事也将清晰明确的告一段落,恰恰相反,有些事情,正在阴暗而暧昧的角落里悄悄滋生发芽,甚至,茁壮成长。
王子苑在那个夜晚半信半疑的离去,但这种离开并不意味着相信,而只是妥协,或者说知难而退。所以,当一周后的某一个晚上,梓绮穿着同样超短的裙子,春光潋滟的行走在灯光幽暗的酒吧里时,她和她胸口上的服务生号码牌同样清晰且刺目的落在王子苑的眼里。
&ldo;6号。&rdo;王子苑喃喃自语,用中指轻轻弹去烟灰。
软软还不至于奢靡到可以夜夜笙歌充当梓绮的保护神,而且,对于熬夜的女人而言,眼袋、细纹、干涩的嘴唇永远是她们最大的恐惧和禁令。软软住回了她那雕梁画栋、纸醉金迷的别墅,梓绮又恢复到白天一人上课,晚上一人独宿的日子。所以,当梓绮再一次独自面对王子苑时,她的确有些不知所措。
王子苑春风满面细雨和风一如面对讲台下的学生,尽管学生身穿超短裙,手托咖啡盘。
&ldo;坐下吧。&rdo;
梓绮伫立不动。
&ldo;上班时间?规矩?&rdo;
&ldo;不是老板的规矩,是我的规矩。卖艺不卖笑。&rdo;
王子苑笑了,还是那个初到北京的梓绮,红艳艳花瓣上锋芒毕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