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在后世太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人,第一次毫无防备的见到这种血腥场面,任是怎样心里强大的人只怕都会接受不了的吧,他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殿下,您怎么了?”青萍急急的问,她不明白为何殿下突然就这样子,还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我马上去叫太医过来。”
明钰一把拉住她,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吐完就好了。将这些撤下去,一时半会儿的也吃不下。”
“这……”青萍焦急万分,又不明原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江见明钰苍白的脸色,过去扶他坐下,“殿下?您这是?”突然想起来村子中惨无人道的情景,心中已经猜中七八分了,便安抚住青萍,“先将膳食撤下去,等会儿熬些清淡小米粥过来就成了。”
青萍手足无措的看着明钰,见他点点头,这才连忙吩咐了人将膳食撤走。
莫江心中后悔不已,自己就不应该将事情告诉殿下,又或者应该拦住他,不让他前去的。想到他们还要前往长栏山,在那里若是碰到谢将军与夷寇作战,这场面只怕殿下更会受不了。
“殿下,不如明日就绕路吧,虽说要多走几日,可胜在安全无虞。”莫江担忧的说道。
明钰一愣,他吐过之后,心头好受多了,转念一想,知道了莫江的担忧,遂笑道:“无事,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用更改了,其实也不是多大个事,习惯就好了。”
看着强颜欢笑又有些无助的端王殿下,带着婴儿肥的脸上苍白一片,一双桃花眼中因为刚刚吐过后的生理反应,浸润得水汪汪的,眼睫毛上还隐隐沾着点点水汽。莫江心中微微一恸,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人,从小众星拱月被所有人捧着的皇子殿下,离开所熟悉的环境,到一个未知的危险之地,也许他的内心根本就不像是表面展现出来的一般无所谓罢。
莫江心疼,越是了解他多一些,他就越是心疼。没错,就是心疼,心疼这个集荣华富贵于一身的皇子殿下,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为何就顶着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以及嘲笑,执意要这荒凉战乱的凉州作封地,在京畿之地做个富贵闲散王爷不好吗?
心中这么想着,却不经意间问出了声,明钰诧异的看着他。莫江脸色一红,嗐,他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殿下的事情,岂是他这属下该问的?他懊悔的行礼道:“殿下,臣先行告退。”
明钰点点头,见莫江与纪由联袂而出,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丝茫然,是啊,他为何就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啊?他扪心自问,不想待在京城附近,是因为京城是漩涡中心,只怕身不由己沉沦,最后粉身碎骨,然而,他也可以寻一处远离京城,又不必受苦的江南鱼米之乡安享未来的生活啊,为何呢?
他唯一对整个大燕朝的理解是原主的记忆和一本《大燕风物志》的书册,看到凉州的情况,他下意识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想法,危机与机遇并存,这是一块处,女地,是从未开发过的空白画卷,如果自己到了凉州,他可以用自己双手在凉州这张空白的纸上画出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也许可以一点点改变凉州的现状。
明钰想到了进入凉州后的所见所闻,有年迈沧桑麻木的面庞,有年轻朝气蓬勃想要参军杀敌的激昂质朴,更有稚子天真无邪丝毫不觉未来面临的险境。他曾问过他们,这里时常就有夷人入侵,年年都有战乱,为何你们不躲避呢,搬到其他太平的地方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好吗?然而,得到的回答却都一样,故土难离,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谁愿意背井离乡,落叶尚且归根呢。
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再难又如何,就算有夷寇虎视眈眈,可还有边军驻扎守卫这片土地,还有红袍军在为他们与夷人拼命呢,等到将来,说不定有平息战乱的一天,总还会有好日子的。
明钰默然,人有了信念才有希望,也许自己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
一个人静静呆在帐篷中的明钰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来到这里,他不曾后悔,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与莫江分开后,纪由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现在端王他们决定走长栏山那边,真的不会给将军添麻烦吗?不过有什么麻烦也落不到自己身上,就让将军去烦心吧。他身为谢将军的亲卫,还从未见过谢将军冷脸以外的表情,这个端王很有趣,也不知道遇到他们将军,会起什么样的反应。
纪由将端王一行的行程送信给了他们将军,还在设计诱捕夷寇的谢宜修见到信,脸上表情未变,只是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他素来不喜欢这些京城来的贵族子弟,更何况还是皇子。
这种人刁蛮任性,不学无术,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这个端王过来这边岂不是给自己添乱吗?呵!来就来吧,若是安分的话便由他,可若是颐气指使指手画脚,他不介意让他们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他将信放回去,低头看着手边的地图,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他的仔细推演看看此次行动还有没有什么错漏之处。虽然只是对战一小队夷寇,但是在他心中,无论大小战役,只要开战,就没有大小之分,只有全力以赴,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别人都说他们红袍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要打仗就没有败北的。而他也因为常胜改的了皇帝亲赐战将军的名号,世人多敬仰崇拜,却不知这一切的胜利都是经过呕心沥血反复盘算推演之后,将士们勇猛无匹,齐心杀敌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