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物理教授来了。
但他点的却不是“老板娘不确定特调”,而是阿拉伯摩卡爪哇。
我想前几天她没有来的原因多半是拉肚子,所以回店之后不得不换换口味。
老板娘那天的表情略微失望,坐在吧台上独自翻阅新闻周刊,没有过去小圆桌与物理教授聊天。
物理教授的表情也感到不解,想要来场学术演讲的欲望一直在他的脸上无处暴走着,喝完了阿拉伯摩卡爪哇后物理教授失望走了,从此我只看过他两次。
我当然也感到很疑惑。
【42】
面容秀气、几乎不施脂粉的老板娘年纪轻轻,虽然挂了老板娘三个字,但行为举止却像个不打算写论文的博士班研究生。
她每天都在店里看杂志、看书、做小学生做的劳作,例如做灯笼或是用吸管盖小房子等,从没见过她为客人斟上一杯咖啡、或收拾客人用过的杯碗残余。
唯一说得上“打理店务”的部份,大概是老板娘偶而会带些小摆设做点修饰,却也称不上什么工程。
但,老板娘每天都会亲手准备一点特殊单品咖啡的材料,等待随时冲上两杯。其全名“老板娘不确定特调”,简称老板娘特调。
“不确定”三个字,是因为老板娘冲泡咖啡的技术比我还不稳定。
老板娘用手动磨咖啡豆的样子,像极了在月亮上捣药的玉兔,既笨拙又可爱,但磨出来的咖啡粉总是粗细不一,故意搞砸似的。然后是冲泡的过程,不管老板娘用的是咖啡压滤壶、滴漏式咖啡机、摩卡壶、浓缩咖啡机、虹吸式咖啡壶、甚至是单纯的布织滤网,她都表现的像是第一次使用那么手法拙劣,不是让咖啡粉浸泡过久,就是将滤孔开的过大,总之每一次煮出来的咖啡都无法保证品质,难有佳作。
我怀疑这间店没有阿不思的话,大概撑不到三天就会倒闭。
“特调”两个字,当然就是老板娘亲手烹制的别出心裁。
有时候在味道芬芳、生气蓬勃的肯亚咖啡上放几片诗情画意的玫瑰花瓣,或是在略带酸味的哥伦比亚中沉入几颗酸梅,也曾做过胚芽咖啡之类乍听很正经的怪东西。这些还算是好的,有一次我还看见她在原本就具有甜味的黄金海岸综合咖啡中,放入一粒刚剥完皮的橘子,她窃笑的表情让我觉得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些怪现象我当然也跟家里的人提过。
“你们老板娘好奇怪,我看,我找个时间过去点那杯老板娘拉肚子咖啡,顺便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奇怪吧。”爸爸听我叙述完,这样下结论。
“外星人,一定是外星人。”哥哥也一样。
“你在那里打工真的没有危险吗?她会不会私底下跑去纵火?”妈妈总是过分担心。
“其实老板娘人很好,每个人都有奇怪的地方啊,就像哥,他才是最奇怪的人,但因为跟我们住太久所以你们都没有发现而已。”我说,静静看着哥,他正在客厅刮腋毛,一脸白痴地笑。
而每日一变只卖九十九元的老板娘不确定特调,每天只与一个有心人分享。
谁没有口福点了,就可以与老板娘共同享受一杯咖啡的聊天时光,当作拉肚子的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