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失败后,天君看似狂怒,实则并没有彻底丧失理智和清醒,他甚至有条不紊地部署了接下来的一步步棋,从神图现世到百花会上的刺杀,这是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婉转,身上逸散出一股子清甜的莲香,被夜风送出些距离。
蒲叶和汾坷眼皮一跳,陷入了沉思。
琴灵手中的长鞭扫到了干柴枯枝,发出沙沙的拖动声响。
这样的寂静中,秋女将长发温柔地挽到耳后,声音悦耳:“因为从一开始,天君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灭神最好,灭不了,也没什么损失。他发动那场战争,另一个目的,就是探出十三重天的真实战力。”
余瑶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脑子里乱得很,煮粥一样,太多的东西堆在一起,咕噜噜的冒泡泡,这导致她无法很快地拼凑出来完整的前因后果。
“宿宿说得对,而且这时候对上天族那些东西,我们的胜算并不大。”余瑶唇角往下压了压:“我们少了三个人,天族则多了数量不明的帮手。”
墨纶,伏辰和凌洵各自所管的区域都算不上太平,因而这次古境之行,并没有跟过来。
虽然也有夙湟、秋女、云浔等的加入,但若论总体战力,甚至还不如当初与天族开战的时候。
“要给他们传个信吗?”余瑶手掌上,凭空现出一块滢白的留音玉,她好看的眉尖蹙了蹙,巴掌大的小脸上,现出些许迟疑来。
“……让他们都来吧。”
火堆旁,也不知道是谁轻声叹了一口气,拿了主意:“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个地方,夜长昼短,白天显得尤为珍贵。
此刻,天边渐渐亮出鱼肚白,又渲了些金色,温柔得一塌糊涂,远处山峦的雾气像是蒙着的一层细网,里面兜着清晨所有的清甜和神秘。
余瑶便拿出留音玉给伏辰几个大致地说了下情况。
余瑶思考问题的时候,并不安分,温热的指腹碾在顾昀析突出的手腕骨上,看久了天际的山峦,她动了动脖子,慢慢靠在顾昀析的肩膀上,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析析,我不开心。”她很慢很认真地在他耳边抱怨,听起来十分孩子气:“我总觉得自己很倒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要砸到我身上,明明开心的事情就在眼前了,都还总是要出一些幺蛾子。”
顾昀析衣袖被清晨的凉风吹得荡动,他面容清隽,轮廓线条流畅,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懒洋洋什么事都不放心上的模样,他伸手,抚了抚余瑶满头柔顺的乌发,声音清冽:“为何总要想着保全他人?你落魄时,那些人的闲言碎语,还未听够?”
余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她煞有其事地思索了一会,方道:“我没想过和他们计较。我们身在这个位置,天道偏爱,万物敬畏,便注定了身上的担子不轻,我还得了巨像神的传承,应了他的话,总要兑现。”
“六界山河,千灯百户,皆为风景,我喜欢它们,爱惜它们,不想它们因为权欲和杀戮变得支离破碎,百无完好。”
“这大概是我此生最高远的志向了。”余瑶身子往下一靠,直接枕在了他伸平的膝盖骨上,又觉得有些硌人,于是又往里靠了靠,她眼睫扇动几下,手指头抚上顾昀析眼角边那颗显眼的小痣,笑意十分温柔:“除了这个,剩下的愿望,都与你相关。”
顾昀析瞳色十分深邃,里头像是酿起了狂风暴雨,细看又是一派平静无波,他笑了一下,长眉入鬓,矜贵清俊。
“躺一会吧。”男人长指骨节分明,声线低沉:“你所求,皆能如愿。”
“盛世清平与我,都是你的。”
余瑶眉目缓缓地弯成了月牙的弧度。
恰在这时,云浔来找他们。
余瑶才阖上的眼,又睁了开来。
“我早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从回来了,这个地方难找,顾昀析布置的结界又太强,我方才出手想将他带进来,结果还是被弹出去了。”云浔说着,难免看了顾昀析一眼。
顾昀析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手指头微动,结界就裂开了一道空间裂缝,一个身材微胖,长相平平的中年人便一步三回头,迟疑地挪了进来。
云浔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王二,说说外边的情况。”云浔看着他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装扮,挑了挑眉,问:“没被发现吧?”
说起这个,王二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额心的汗,他的脸垮下来,脖颈下堆出了一层肉,“公子,我瞧着,躲在这里挺安全的,咱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外面太可怕了。”
云浔捂了捂眼,照着他的头顶拍了一下,道:“说正事呢,瞎扯什么东西。”
看得出主仆两个感情不错。
王二捎了捎头,换了副严肃的面孔,一五一十地将见到的景象描绘出来:“天族像是疯了一样,小一些的门派和修为不高的闲散人,直接遭到了血洗,他们从外围,像割菜一样往禁地的方向推进,不管遇见什么人,什么世家,一言不合就是杀。”
“古老的世家现在纷纷得到了消息,但他们派去天族谴责其行为的使者也被直接抹杀了,天族的人现在可嚣张,见谁不顺眼就是一刀一剑,现在外面人心惶惶,大家也没心思找机缘,皆是四处逃散,寻找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躲起来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