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秦淮却还是伸手将卧室的门掩上了。他走到安良的面前,在他身旁坐下,握住安良的一只手,目光温柔:“安医生,明天是我爸的终审。”
安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甚至暂时将自己的那些心思全忘到了脑后,急切地想问一问秦淮的状态。
但是秦淮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在卧室温暖的灯光下,他看上去好看得不可思议:“上一次庭审,我是带着我的朋友去的。明天的终审,我想带着我的男朋友给我爸看一看,可以吗?”
安良还没反应过来,秦淮便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安医生,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安良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重庆九月一个平淡而又寻常的初秋夜晚,但是对于安良来说,这一天简直不可思议的特殊。
他喜欢的人,怀揣着一腔炽热和温情,小心翼翼郑重其事地问自己,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人的构造很神奇,大脑在多数情况下都是精密而理智的,但是却永远拗不过情绪。
这些情绪里面,有激烈的爱,有深刻的恨,还有许多悲伤怅然和遗憾,它们没有影子,但它们主宰一切。
爱意和仇恨,谁才能塑造我们?过往和未来,谁才能定义一个人的人生?
此刻安良对于这些问题毫无思考,他在最原始的,最激烈的情感驱动下,近乎膜拜般地朝秦淮伸出手去:“好。”
秦淮的神情原本是严肃而又紧张的,此刻他却突然笑了,眼中有一点像是泪光的东西闪烁着。
他将安良拉到怀里来,声音发着抖:“谢谢你…安医生,谢谢你。”
静谧的丛林中响起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让我们去看一看,是哪一只倒霉的猎物落入了布置已久的陷阱?哦,原来是我自己啊!
安良被秦淮紧紧地搂在怀里,他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在发抖,又似乎颤抖的其实是自己。他想要挣脱开一点,去看一看秦淮的脸,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到最后还是秦淮松开了手臂,他从来冷淡的脸上此刻却双眼通红。安良正想要说一句什么,就被他俯身而至,轻轻地吻住了。霎那间,他所有的话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去,这是人的一生中,少有的极乐的瞬间:我喜欢的人,也那么的喜欢我。
从此以后,他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他紧密不可分割的另一半了。他们的命运,成为了一个整体。
此时此刻的城市中的另一端,挤坐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三个人穿着黑衣服,胳膊上还有白色的丧章。他们本就是寻常的,随处可见的普通长相,此刻却因为恐惧和强撑出来的气势而显得格外面目可憎。
人类对于同类的怜悯和同情总是有限而又吝啬,看见别人被逼到绝境,往往心中弥漫上来的更多的是隐秘的喜悦。这三个人面前的那些人,似乎就是带着这样的喜悦和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满足感,在俯视着他们。
但是周之俊并不是,他的眼神冷淡而又厌恶,仿佛在这个陈旧逼仄的空间里多呆一秒钟就会让他更加烦躁:“我刚才说的,你们都听清楚了吧。要是再敢去医院找任何麻烦,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我都会算在你们的头上。”
那三个人中的两个人已经害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地横流。只剩下一个中年男人,犹自在含糊着嘴硬,只可惜他的恐惧攉住了他的舌头,只让人听见“报警”“警察”这几个字。
周之俊突然就笑了,那是怜悯的笑:“去吧,你们确实不配活在这社会上。”
他转身朝着民居的门外走,身后跟上来一个人:“周哥,害你麻烦跑了一趟。这种渣滓交给我们就好了,他们也配跟您讲话嘛…”
周之俊的目光落在了楼房底下的一盏路灯下,这一片不是什么好的地界,连路灯的光看上去都是晦暗而惨淡的:“小淮的事情,我总还是要亲自过来看着的。就是辛苦你们扫尾了。”
那人点着头弯着腰将周之俊送到了楼下,才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这座城市看上去安静极了,白天里的一切喧嚣和不安都逐渐平息了下来。但是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块棋盘缓慢地转动了起来。这块棋盘上星罗棋布的都是过往,是命运,是罪孽,是被称之为羁绊的东西。横亘过往二十年,想要将局中人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结束,明天开始第二卷。
爱意是真实的,从头到尾都如是。
第24章终审(一)
秦淮这一天晚上就像是刚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玩具的小朋友,走到那里都要看见安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才行。安良无论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他温柔而炽热的眼神。
安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但他在过往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秦淮这样吸引他的人,连带着秦淮捧给他的那一份爱意都变得特殊而珍贵起来。
这个人是他的男朋友,是他的另一半,是世界上另外一个他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安良的整颗心都浸在了蜜罐中,他将秦淮搂在怀里,声音呢喃的听不清:“我不管你以前过的…有多辛苦,以后跟我在一起,我会好好爱你的,好不好?”
大约是他的拯救者心态在作祟,他知道秦淮遇到他之前的人生过的并不是那么好。但是这个人现在是他喜欢的人了,往后就会被安良捧在心口上,珍而重之地对待。他想要用盛大而持久的爱意去覆盖秦淮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他想让怀中的这个人无论跋涉过多少风雪都能回到自己的怀抱之中,他想成为秦淮在人间沉浮时揽住他的那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