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乐拍拍他的肩膀:“日后跟着你的师兄们好生学习救人的本事,方不负你师父当日收留之恩。”
坐在张老床旁,无乐眼前浮现起初见时,不停的将自己和青芽往外推的那个善良老者,检查重症病人时,总是说这些危险的事情就让老夫去做的那个慈祥前辈。
“张老,可还有什么遗憾?”无乐语气平和镇定,任谁也听不出此话是要询问一个将死之人。
张老此刻眼神清明,似是回光之兆,面带微笑道:
“老夫活命五十六载,传术一方,医人无数,如今得见后辈出众,此生足以,再无遗憾!”
说罢便缓缓闭上了双眼,面带微笑。
无乐轻叹一声,抬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手帕替张老蒙上,依旧一脸平静道:
“您放心,小鬼不缠杏林手,来世再当康乐人。”
青芽在一旁忍不住低声轻泣,可无乐却毫无波澜。
云天长站在无乐身侧,讶异她竟能如此淡定,明明心中对张老尊敬万分,相处下来也感情甚笃,可此时无乐眼中虽有感伤,却不见任何波动。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眼中竟有了看破生死的明静洞达。
张老出殡的日子定在三日后,出殡当日,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下着细雨,张老的大徒弟手中捧着牌位走在最前方,身后跟了几个身形高矮不等的半大少年,头戴白巾,低声呜咽。
平春县街道两边百姓静默的站立着,都赶着来送张老最后一程,看着纸钱漫天纷飞,恍如冬日。
安葬的地方是张老自己早就提前找好了的,城外无名山,一抔无名土,再立一方无字碑。
无乐和云天长替张老上了一炷香,便退到了一旁。
“可是行医之人都能看淡生死?”
“看淡生死与行医无关。”
“那与何有关?”
“我也不知。”
张老后事处理完之后,无乐和云天长见平春县再无其他事,便到竟陵去跟荣毅汇合。
岳文桓给他们在县衙旁边找了个僻静的院子独住,守卫森严,对外声称是长王途中染了病,要在此处静养一段时日。
而荣毅则带着陈情的折子独自返京,将荆州大小诸事一应上报。
无乐看着云天长身体虽不强健,但也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猜想他们可能在计划着些什么。
只是无乐对他们的事一向不感兴趣,也从未多问,只不过长王既对外称病,那自己这个医女肯定是要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了。
果不其然,荣毅前脚刚走,后脚云天长就安排了马车,带着无乐低调的出了荆州。
马车上,无乐还是喜欢往窗外看去,外面除了小路就是山野草地,也不知她在看些什么。
云天长看着她一如既往淡然的神情,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张老的事你会伤心一阵。”
无乐将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悠悠的说:“左右荆州事了都是要分离的,只不过是换了种形式。”
云天长神情复杂:“如若生病的人是我呢?”
无乐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浅笑着:“若真如此,那天下学子都会伤心的。”
云天长依旧不依不饶,步步紧逼:“那你呢?你会伤心吗?”云天长凝视着无乐的双眸,似是怎么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