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骏到底还是年轻,身体底子又非常好,慢慢恢复了不少。
但是人生总是有各种的出其不意。
年底正忙时,叶初晓忽然接到张莲的电话,告诉她叶建刚病危。
对于叶初晓来说,父亲已经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她很少和叶建刚联系,自从上次他被自己报警抓进去强制戒毒后,这两年多,父女两只通过两三次电话。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已经把这个叫做爸爸的人,差不多要忘记了。
直到张莲说到&ldo;病危&rdo;两字,她才蓦地惊醒,这是她的爸爸。再如何怨恨,她是身体里也是流着这个人的血。
叶初晓请了长假,火速飞了回家。
病床上的那个人,叶初晓几乎很难认出来是自己的爸爸。行销脱骨不说,整张脸老得像是垂垂老人。
可掐指算起来,叶建刚甚至还不到五十岁。
&ldo;晓晓……&rdo;看到女儿出现,他满脸沟壑的脸,露出一丝艰难的笑,枯枝一般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叶初晓见到这场景,忍不住鼻子一酸,走上前握住他的手:&ldo;爸,你怎么样?&rdo;
叶建刚摇摇头,浑浊的眼睛变得湿润:&ldo;爸爸不行了,这是报应啊。这么多年,爸爸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妈。我不指望你原谅爸爸,能离开之前见到你,爸爸就满足了。&rdo;
他说完这句,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初晓连忙帮他顺气:&ldo;爸,你别急,我在这里。&rdo;
张莲眉心微蹙:&ldo;你难受的话,就别说这么多话,女儿回来了就是。&rdo;
叶建刚微微点头,松开叶初晓的手,慢慢呼吸变得深沉,不知是昏迷还是睡了过去。
叶初晓抬头看向自己母亲,张莲皱皱眉示意她出去。
母女俩走到病房门口,叶初晓立刻开口:&ldo;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rdo;
张莲看了她一眼:&ldo;你爸不让我告诉你。两年多前从戒毒所出来后,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样,对那些年做的事很后悔,想改过自新,就去找了点事情做。但他吸毒多年,身体早就垮了,今年年初就查出肝肾衰竭,他那身体做不了手术,只能拖一天是一天,我本来打算一早就告诉你,但你爸知道你那边驰骏出了事,怕影响你,只说快死的时候,再告诉你,让他最后见你一面。&rdo;
叶初晓如鲠在喉,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ldo;爸他的不行了?&rdo;
张莲点头:&ldo;医生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rdo;
叶初晓踉跄两步,靠在背后的白墙上,捂住脸半天没有声音。
张莲上前拍拍她:&ldo;你也别太难过,生老病死都有定数,你爸吸毒那么多年,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走运。&rdo;
叶初晓深呼吸了一口气:&ldo;从我十二三岁开始,他就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我恨过怨过,也不想见到他,但从来没想过他会死。&rdo;她顿了顿,&ldo;我也一直记得,他没有吸毒之前,有多疼我。&rdo;
是的,他对自己的父亲又怨又恨,不知一次诅咒过他去死,但却从没真正将死亡和他联系起来,所以当这件事来临时,她还是接受不了。
叶建刚是在两天后过世的,弥留之际一直叫着叶初晓的名字,而叶初晓就在他旁边,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但奇怪的是,明明很悲伤,可她竟然没有哭。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从火葬场领回骨灰盒,坐在车上的叶初晓接到驰骏的电话。
她回来之前给驰骏留了口信,说叶建刚生病回来看他。回来之后,纷沓而至的意外和悲痛,让她暂时没心思再联系他。
&ldo;叶叔怎么样了?&rdo;驰骏在电话里问。
叶初晓愣了两秒,忽然痛哭出声:&ldo;我爸死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rdo;
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地哭过,像是要把所有积郁的痛苦都发泄出来。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电话哭。
那头驰骏也不说话,屏声静气听着她痛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