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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甫志高点点头。&ldo;你的证件放在最上面，这是钥匙。&rdo;

江姐接过钥匙，又看见甫志高摸出手巾擦拭着额角。江姐这才似乎无心地问：&ldo;你为什么不找个力夫？&rdo;&ldo;哦，箱子不算太重。&rdo;甫志高微笑着，解释道：&ldo;艰苦点是应该的，一口箱子，何必找人搬呢？况且，自己搬更安全些！&rdo;

&ldo;安全？&rdo;江姐微微地摇了摇头，不知怎的，她有点觉得他是在显示自己的&ldo;艰苦&rdo;作风；她用目光指点着过往的旅客。&ldo;你看，哪有穿西服的人自己掮行李的？&rdo;&ldo;啊？&rdo;甫志高嘘了一口气，搔着自己油亮的头发，&ldo;我倒忽略了这一点。&rdo;他不禁解嘲地微笑起来，&ldo;枉自作了多年地下工作，运口箱子都走了火！&rdo;甫志高正对着江姐转向他的目光，期待地说道：

&ldo;别时容易见时难。江姐，你过去给过我很多帮助，再给我提点意见，好吗？&rdo;

暂时没有说话，江姐心里像在想着什么。在她移交沙磁区委书记职务给接替她的同志以前，已经不止一次地和甫志高交换过意见了。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地问道：&ldo;有一件事：我听华为讲，你常叫陈松林到重庆大学活动，是这样的吗？&rdo;

&ldo;这是过去了的事情。&rdo;甫志高略一迟疑，便回答说：&ldo;小陈偶尔到重大去，只是给华为送点书报罢了。&rdo;

&ldo;不过，&rdo;江姐又说：&ldo;我觉得这样作总不大好……&rdo;&ldo;江姐，&rdo;甫志高用完全听懂了江姐话意的声调回答道：&ldo;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改进工作方法……&rdo;

上船的时刻快到了，旅客们三三两两，喧嚷着，向岸边走来。

甫志高关心地问：

&ldo;江姐，你一时不会回重庆，孩子有朋友照管吗？&rdo;江姐缓慢地点点头，回答说：&ldo;组织上帮我作了安排。我只担心同志们太溺爱孩子，对他过于娇惯了。&rdo;&ldo;江姐，见了彭松涛同志请代为致意。啊‐‐民运轮已经在上客了……&rdo;

正当他们要分手的时候，忽然&ldo;砰&rdo;&ldo;砰&rdo;两声枪响，码头上来往的人们，都惊愕地循声张望。

&ldo;上差船的壮丁跳水逃跑！&rdo;有人在说。

&ldo;砰砰！&rdo;又响了几枪。

雾散了一些，隐约望得见一艘登陆艇停在附近，长列的壮丁正在上船。挂着青天白日旗的舱面上，排列着刚出厂的重炮。敞开的船头闸门边，成群的力夫正把一袋袋军粮背进底舱。

&ldo;打死了没有？&rdo;

&ldo;谁知道？&rdo;

旁边的旅客议论着：

&ldo;天寒地冻的，跳江多冷啊！&rdo;

&ldo;不跳江？登陆艇今天就要开出川呀！&rso;江姐握着甫志高的手，低声叮咛着：&ldo;你回去吧！请代向区委的同志们致意。暴风雨还没有过去，你们在重庆，要多加小心！&rdo;

&ldo;你放心，江姐。&rdo;甫志高自信地笑着：&ldo;我相信下回见面时，这里一定雾散云开，阳光普照！&rdo;

&ldo;再见！&rdo;江姐直望着甫志高的身影，在薄雾中渐渐消失了，才离岸上船。

&ldo;上舱房间票。朝那边走！&rdo;船员检过票，指点着方向说。烟雾弥漫的煤舱里，寒流浸骨的船舷上，都挤满了人群，全是买不起舱位的统舱旅客。船舷边遮风的帆布被江风刮着，在铁栏杆上啪啦地响。婴儿不住地号哭，母亲焦急地抚慰着。满船嘈杂的人声，乱哄哄地混成一片。

离船头不远，江姐找到了自己的舱位。她打开行李，把床位铺好了，便把箱子往床下一塞。箱子又高又大，塞不进去，她重新把箱子放在床上。这时，一个茶房从门边走过，江姐便喊着：

&ldo;茶房！船多久开？&rdo;

&ldo;还在扎雾，大概九点钟才开得成。&rdo;

&ldo;何大副起床了吗？&rdo;

&ldo;小姐，你姓李，是他表姐吧？&rdo;茶房打量了一下江姐入时的衣着问道。

江姐笑着，点了点头。

&ldo;大副上夜班，叫我等着，你来了，就叫醒他。&rdo;话音刚落，何大副已披着大衣径直找来了。

&ldo;表姐，我正等你哟，你一个人回去？&rdo;

&ldo;你大哥走不开。出来几年了，早就想回家看看……坐吧，表弟。&rdo;江姐从床上把箱子提下来，左放不是，右放也不是，她埋怨地说：&ldo;我说不带箱子，大哥偏要我带，路又远，真不方便。&rdo;

&ldo;这里放不下，放在我那里吧。&rdo;何大副说着，从门外叫来一个茶房。

&ldo;把这口箱子送到我房间去。&rdo;

茶房正要去提箱子，江姐却拦住了他：&ldo;等一下，我拿点东西。&rdo;她把箱子放上床，当着全舱的旅客，打开锁，翻开粉红色内衣，花绸夹袍……把靠上面的一只精巧的手提包，取了出来，顺便拿起个药瓶晃了一下，&ldo;大哥想得真周到，给舅母买些鹿茸，银耳……你看，鱼肝油也怕乡下买不到。可真把我累坏了。&rdo;她笑着，锁上箱子，交给茶房。&ldo;开船还有一阵，我们出去看看风景好吗？&rdo;何大副征求意见地问。江姐同意地点了点头，她提起手提包，刚要和何大副一道走出舱房时，从舱房另一头传来了叫喊声：&ldo;现在开始检查啦！旅客们不要走动！&rdo;船上嘈杂的声浪顿时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