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他正准备去外景地拍一个新片子。他收拾东西准备走时,肖南芳把一叠报纸扔在他面前,他不知道那是一些什么样的报纸,他随便翻开几张报纸,愣住了,那上面都是有关他和乔虹的花边新闻,大部分报纸他都没有看到过,他惊诧她这些报纸是从哪里来的。
他当时并没有把问题想得有多么严重,还冲她笑了笑说:你也信他们这个?他看到的是她一脸严肃。他把那些报纸随便往一旁一推说:等我回来和你好好谈一谈。
她说:没那个必要,我要和你离婚。
两岁的黑子坐在床上看着他们。
他笑着说:开什么玩笑。
这时楼下有汽车喇叭响,他知道那是司机在催他下楼。
他想伸手拍一拍她的肩膀,她躲开了。他重新放下手提包来到床边把黑子抱在怀里亲了一下,黑子却清晰地说:爸爸是个坏人。他愣了一下,心想这一定是他妈妈教他的。他把黑子放在床上笑着冲黑子说:那就和坏爸爸再见。黑子没和他再见而是把身子扭向了床里。他心里叹一声:这小东西。他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欠他们的太多了。
他匆匆地开门下楼,他关门的一刹那,他听见她在背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和你离婚。
他听了这话在楼梯口上停了一下,楼下的汽车喇叭又响了一声,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下楼了。
到了火车站和剧组的人员会合。人们热闹说笑着一路,他心里仍然想着肖南芳的话。一直到了投拍现场,工作一忙他几乎把这事又忘了。那次出演这部片子的女主角仍然是乔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每次接到一个新本子选演员时,他总忘不下乔虹。
那次在外景地一忙就是三个月。他们是在三个月以后的一天下午才回城里的。这期间他给肖南芳写过几封信,他自然没收到她的回信。那天回城后车一直把他们拉回制片厂,他一直看着剧组人员把机器从车上卸下来,才打开自己的办公室,他一推门看见门缝下塞了几封信,这些信里夹了一张法院的传票非常惹眼,传票上说,肖南芳已经向&tis;&tis;人民法院提出离婚起诉,让他于&tis;月&tis;日到法院听审。他一看到这张传票他的头就大了。他呆怔着坐在那,一时竟不知自己在哪儿。
他回过神之后,匆匆地往家赶,家里的门关着,他拿出钥匙去开门,钥匙插到锁孔里可怎么也开不开,他定睛去看时,才发现已经换了一把新锁。他摇了摇头,复又去文化馆找肖南芳。文化馆的人告诉他,肖南芳已经调走了,去了一家公司。文化馆的人说这话时,一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他只好蹲在门口等肖南芳,一直到天擦黑他才看见肖南芳抱着儿子出现在他面前,他眼睁睁看着肖南芳打开门又&ldo;砰&rdo;地把门关上,他站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南芳你听我说。里面没有声音。他又叫黑子,黑子说:你走吧,你是坏爸爸。这时他就听见肖南芳冷冷地说:你走吧,有话明天去法院说。
他点燃一支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太了解她了,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里,只要她认准的事,十条牛都拉不回来。他还想再敲门试一试,这时他看见楼道里不少门都打开条缝,里面的人幸灾乐祸地偷着看他。他只好无声地离开了。那一晚他是在李摄像那儿过的。李摄像似乎也没什么主张,只一杯杯地陪他喝闷酒。这时,他就想起了以前在文化馆时的日子,想着自己的初恋,想自己上学那两年,想着黑子……这时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李摄像就一遍遍感叹地说:女人哪,女人哪……最后法院在肖南芳视死如归的申请下还是判离了。那天他拿着离婚证书不知自己是怎么从法院走出来的。在法院门口他看见黑子蹲在法院门口正看地上的蚂蚁在咬架。他叫了一声,黑子抬起头冷漠地看着他。那一次,他在李摄像那里昏睡了三天。他不知道乔虹来看过他,更不知道乔虹把一束鲜花放在他的枕边。第三天他醒来的时候,那束鲜花已经枯了。李摄像就冲他说:女人哪‐‐
12
一天晚上,章立早正在房间里看后期制作出的片子。李摄像推门进来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章立早闻到了他满嘴的酒气,便伸手把电视关上了。
李摄像不说什么,伸手从兜里摸出一盒带子,插在录像机里,两眼红肿着说:人呢,真他妈没劲。
章立早不解地盯着电视机里出现的画面。他先看到的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认识,是个作家,他不知道这个作家为什么也出现在那套公寓里。
他两个月前买的这套房子,狗日的我早就盯上他了。李摄像打着酒嗝说。
接下来他就看见了王丽,王丽曾是他们摄制组的化妆师,人很年轻也很漂亮,和李摄像正在谈恋爱。当初李摄像放弃广告公司不干,一半就是为了她才来到电影厂的。章立早每次组建剧组时,只要有李摄像参加,他总要同时约王丽参加。经过两年的发展,两人的感情已经如火如荼,但不知为什么李摄像从没让王丽到过自己的住处。一次喝酒聊天时章立早问过这件事,李摄像非常神圣地说:我尊重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到结婚那一天我是不会让她踏进这个门的。那时他看见李摄像的眼睛里有一种透明的亮光在闪动。
章立早看见王丽走进作家的房问,作家迎上去拥抱着王丽,王丽很甜蜜也很幸福的样子冲作家说着什么。最后作家坐在沙发上,王丽就坐在作家的腿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章立早看见画面有些不稳就像在风浪中拍摄的。他能够理解李摄像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