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削弱进攻的就是防御本身。这样说并不是无益的诡辩。我们把进攻以后转入十分不利的防御;看作是进攻最主要的不利。
这样,也就说明了进攻和防御这两种作战形式原来在力量上的差别是怎样逐渐缩小的。我们还要指出,这种差别怎样能够完全消失,并且一种因素在短时期内可以变为相反的因素。
如果允许我们借用自然界的概念,那么就可以更简单地说明问题。
在物质界,任何一个力要发挥作用都需要时间。一个缓慢地、逐渐地发挥作用就足以阻止一个物体的运动的力,如果时间不足,就会被那个运动的物体所克服。物质界的这一法则对我们精神生活的某些现象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说明。一旦我们的思想已被引向某一个方向,那么并不是每一个有充分理由的原因都能改变或中止这种思想的。要改变或中止它,就需要时间、平静和对思想的持久不断的作用。在战争中也是如此。如果人们已经沿着一定的方向向目标前进,或者已回头奔向避难所,那么很容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不容易充分领会那些迫使他们停止前进或者促使他们再行动的原因的力量,而且,由于行动在继续进行着,因此,他们会在运动的洪流中不知不觉地超出均势的界限,超过胜利的顶点。甚至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进攻者在进攻所特有的精神力量的支持下,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可是他却象拉着沉重东西上山的马一样,会感到继续前进比停下来的困难还要少些。至此,我们认为已经圆满地说明了进攻者为什么会超过胜利的顶点(尽管在这一点停了下来和转入防御,他还是可以取得成果,即保持均势的)。因此,在拟定战局计划时,正确地确定这一点是很重要的,不论对进攻者来说(这可以使他不致于采取力所不及的行动,或者说不背债务),还是对防御者来说(这可以使他认识和利用进攻者超过顶点时发生的不利)都是如此。
现在我们再回过来看一看统帅在判断胜利的顶点时应该考虑的一切问题,而且我们不应忘记,他必须通过对远的和近的,无数情况的观察来判定,甚至在某种程度是推测最重要的问题的发展方向及其价值,也就是说要推测敌人的军队经我第一次打击后,是表现为一个比较坚固的核心,一个越来越紧密团结的力量,还是象一个博洛尼亚瓶一样只要伤及其表面,立刻就会粉碎;要推测敌人战区内一些补给来源地被封锁和一些交通线被切断会引起敌人多大的削弱和瘫痪;要推测敌人在遭到沉重打击后会一蹶不振,还是会象一只受了伤的公牛那样狂怒起来;要推测其他国家是恐惧还是愤怒,是否有些以及有哪些政治结合关系会解体或建立起来。如果说,统帅应该象射手击中目标一样,利用他迅速而正确的判断猜中所有这一切和其他许多情况,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承认,人的这种智力活动不是很简单的。
千百条引向各个方向的歧路会使人的判断发生错误。即使大量的、错综复杂的、牵涉到很多方面的问题没有左右统帅,危险和责任也会使他举棋不定。
于是就发生了如下的情况:大多数统帅宁愿在远离目标的地方停下来,而不愿离目标太近;而有些具有出色的勇敢和高度的进取精神的统帅往往又超过了目标,因而达不到目的。所以只有那些能用少量的手段创建大事业的人才能顺利地达到目的。
第八篇 战争计划
第一章引言
我们在论述战争的性质和目的的一章中,已经大致上描绘了战争的总概念的轮廓,并指出了战争同它周围事物之间的种种关系,以便我们的研究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正确的观念作基础。当时,我们只概略地提了一下研究这个问题时会碰到的各式各样的困难,准备以后再详细地加以研究,我们在得出了打垮敌人,即消灭敌人军队是整个军事行动的主要目标这一结论以后,就没有再深入探讨下去。由于得出了这一结论,我们在随后的一章2中就能够指出,军事行动所使用的唯一手段是战斗。我们认为,这样一来,我们在一开始就有了一个正确的立足点。
以后,我们又分别研究了战斗以外的军事行动的一些最值得注意的关系和形式,以便一方面根据它们本身的性质,一方面根据战史所提供的经验,更确切地指出它们的价值,从而把它们从那些经常同它们混杂在一起的不明确的、涵义模糊的概念中区分出来,并且使人们能认识到军事行动的真正目标,即消灭敌人,始终是主要的东西。现在,当我们准备探讨战争计划和战局计划的问题的时候,我们又要回到战争这个整体上来,因而,不得不联系到在第一篇中谈过的一些观念。
从总的方面论述问题的以下几章将探讨战略的最本质的部分,即战略中涉及面最广和最重要的问题。当我们深入到所有问题都交织于其中的战略的最深处时,我们不能不感到有些胆怯。
实际上,这种胆怯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一方面我们看到,军事行动好象极为简单。我们听到和读到,许多伟大的统帅都是以最简单和最朴实的言词谈论它们的,当他们谈到如何操纵和运转这部由千万个部件组成的笨重的机器时,就好象在谈论一个人的行动似的,以致战争的整个庞大的行动就简化为一个搏斗了。我们发现,他们行动的动机有时是两三个简单的想法引起的,有时是感情的激动引起的,我们看到,他们处理问题是轻而易举的,十分有把握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假思索的。可是,另一方面我们又看到,需要理智予以研究的情况很多,作战涉及的方面很广,可以说是无边无际的,此外,还有无数的行动方式要人们去选择。如果这时我们再考虑到理论的任务就是系统地即明确而透彻地说明这些事物,并且始终要使行动具有充分的必然的根据,那么,我们就不可避免地会感到极大的不安,会担心可能被拖到死板的书呆子的泥坑里去,在呆板的概念的圈子里爬来爬去而永远碰不到具有敏捷而卓越的眼力的伟大统帅。如果理论研究获得这样的结果,那就与不进行这样的研究没有什么不同了,或者说,不进行这样的研究反而要好一些。以这样的研究为基础的理论会低估才能的作用,而且很快就会被人们忘掉。与此相反,上面所说的统帅的敏捷而卓越的眼力,简单的处理问题的方式,以及把整个军事行动看作是一个人的行动的作法,确实是每一次出色的军事行动的灵魂,而且,只有通过这样的出色的方式,自由的智力活动才能表现出来,如果人们想要支配军事行动而不被军事行动所支配,那么,这种自由的智力活动是不可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