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立朝百年,却立太子都立得晚,以至于还从来没有按太子的规制办的婚事出现。又兼之这次成亲的是前些日子被奉为一段佳话的陆湛和沈晚,几乎是京中空闲的所有人都跑出来围观。
即便有宫中的侍卫和王府亲卫开路,迎亲的队伍依旧走得极慢。若是搁在平时,陆湛多少也会有些不耐,但一想到他这是在迎娶沈晚,那点火苗便不争气地怎么也烧不起来。
昭国民风开放,围观的人中间不乏女子,见陆湛时不时眉眼带笑地回望鸾轿一下,一个个都羡慕的不得了。
有人本来就倾慕陆湛,见到这幅情状,一颗心都碎了,小声啜泣起来。好在围观的人也大都理解,只除了个别人出言讽刺几句,却也被乔装打扮后隐匿在人群中的城防营和王府侍卫们一一扭送了出去。
在这种宁可冤枉一千,也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的做法下,迎亲的队伍顺顺利利地赶在吉时前回到王府。
老管家已经带着人在王府前圈出了一大片空地来,将闲杂人等隔离在空地之外。
主理婚事的礼部官员额头冒汗,战战兢兢地看了围观人群一眼,见真的没动静才打开手中的红色帖子,高声将早已拟好的吉祥话一一念出来。说完后,他一抹头顶的汗,颤着手将雕着龙凤图案的弓箭呈到陆湛的面前。
陆湛却没看他,慎重地射出三枝长箭,稳稳地钉在鸾轿顶端的木头上。
箭的冲力不小,甚至让轿身都跟着颤了颤。沈晚刚从离愁别绪中抽离,又被这动静吓得有些心悸。她尚处在惊魂未定中,轿帘却被人挑开了,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出现在了她盖头下的视野中。
陆湛上次在扮太监的时候破绽就出在手上,沈晚记得还很清楚,眼下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是陆湛。一股略有些慌张的情绪突然从心底浮现出来,沈晚登时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呆怔,陆湛突然轻轻一笑,原本依礼站在鸾轿外的脚往前探了一步,弯腰将沈晚直接抱了起来。
周围一片惊呼声传来,与此同时,陆湛清朗悦耳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来:&ldo;不用紧张,我抱着你走。&rdo;
说完,如同安抚一样,陆湛保持着将她抱起的姿势,手从宽大的吉服袖口下探出,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旋即,陆湛又好似担心会连累沈晚被人诟病,又调整了一下袖子,将两人交握的手藏在了色彩艳丽的华贵面料之下。
做完这一切,陆湛嘴角微微勾起,一副心情极好地模样稳稳抱着沈晚从鸾轿中退了出来。
礼部的人精神一震,刚想上前劝慰,就被陆湛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定在了原地,只得眼睁睁看着陆湛愉悦从容地抱着沈晚,亲自跨过王府门口辟邪除秽的火盆,一抬脚往行礼的正堂去了。
青苏和老管家面面相觑片刻,都有些忧心会有人说闲话,谁成想这担忧还没落地,人群中便有人用恍然大悟的语气喊了一声:&ldo;原来这就是太子迎亲的礼制啊!&rdo;
闻言,立刻有一群人跟着附和起来。
青苏看了眼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出言指责陆湛的礼官,忍着笑转过头,打算好好认识一下这位说话的仁兄,一定神才发现这说话的人好像有些脸熟。
青苏正想回忆一下,就听老管家用欣慰的语气称赞了一句:&ldo;不愧是殿下,连引导流言的对策都想好了。既然如此,我们也无需担忧了,便也进去吧!&rdo;
因昭文帝尚在病中,皇后也需要侍疾不能前来观礼的缘故,礼部的官员便特意将对拜礼安排得简单了一些。陆湛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一双专注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对面的沈晚身上。
很快两人行完礼,沈晚顶着一头凤钗凤冠艰难地抬起头,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陆湛并未松开手中的红绸,反而一手执着红绸,一手虚托着她的手臂往后院走,还不忘向一旁的侍女吩咐一句:&ldo;去把人带来。&rdo;
沈晚一头雾水,整个人都快懵了。
沈夫人做事稳妥,先前特意请教习嬷嬷将成婚的大小事宜都给她详细讲了一遍。沈晚记得很清楚,行完对拜礼后,她应当被喜娘送回喜房,陆湛则应该留在前厅招待客人才对,眼下却怎么像是要一起回喜房,去见什么人一样?
她脑子里一片杂乱,又翻来覆去都是这个疑问,便不由多想了一些‐‐她记得,在一些古装剧里,若是南方家里有妾室或通房的话,好像是要来给新主母问安的?
但转念一想,沈晚便又察觉到了不对劲:即便是妾室问安,好像也没人会安排在大婚当日,一般都是选择在第二天的。
如此一想,沈晚心底那点微酸的感觉便又迅速散开,快得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浓重的好奇。
好在喜房很快便到了,喜娘和侍女们眼睁睁看着陆湛亲手扶着沈晚跨过门槛,又妥善安置在喜床上,满心满眼都是羡慕,却也只能低眉敛目地站在一旁,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沈晚眼前被红盖头遮着,虽然看不清楚,却也感觉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她搭在膝头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住喜服一角,很快又被陆湛安抚性地握住:&ldo;再等等,应该马上就要来了。&rdo;
有些莫名的,沈晚居然从陆湛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忐忑感觉。因着这句语焉不详的话,沈晚心中的好奇非但没能消减,反而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