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了,这又不是他的错,胡说八道的人又不是他,我却拿他出气。
班主任指着一张插图都没有的ppt讲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讲国有经济的地位,说国有经济制控制着国民经济的命脉……舞文弄墨的惯爱指桑骂槐,讲到这里,他阴阳怪气地化用到我们身上:“某些同学啊本末倒置,私有经济搞不好还抛弃了支柱产业。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我说的是谁,谁自己心里清楚!”
虽然他没有点名道姓,更没有说“私有经济”就是早恋,但成绩下降的我忍不住对号入座了。一节课下来没听进去什么,却吓出一身冷汗。
下课铃响,班主任夹着本子离开,我跟断了线的木偶人一样瘫痪在桌子上。
“啊对了,程小昭你出来下!”靠走廊的大窗户呼啦一声被拉开,冒出来一个白面团子似的脸。
窗户边上那几个同学的心脏可能是水泥做的。
我咽口唾沫又做了个深呼吸,心虚到不行。我告诉自己,我又没犯错误,只不过是没考好而已。
看见我时,班主任皱着眉头往咯吱窝里重新夹了夹本子:“你身体不舒服?”
“我……没有。”
他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样,放学之后你到学校门口去一趟,你爸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下午要来给你送点东西。”
“我爸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待会儿还有个会。”班主任收了手机,“你这次考得不太理想,选择题错那么多,涂错卡了还是怎么的,等有时间我再单独找你谈吧。”
“知道了,”我头皮发麻,“谢谢老师。”
下午放学我没有去食堂,跟大多数同学走相反的方向。我第一次在休息时间去校门口拿东西,本应高兴的一件事情却让我觉得惴惴不安,爸妈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学校看我。
通往校门口的柏油路上有不少打扮怪异的艺术生,没有一个肯好好穿校服,敞着拉链露出里面图案夸张的卫衣。
我想,能把校服穿出流氓的感觉也是一种本事吧。
他们跟走读生一样出入校门畅通无阻,而且无所谓证件不证件的,因为保安室的大爷早就选择自动屏蔽他们了。那副大摇大摆的样子,有什么好骄傲的,真不懂事儿。
我抬头看了看“为振兴中华走出去”的横幅,很想把他们从画面中抹掉。
不远处叶其文推着他的黑色山地车从人群里经过,风神舒朗的少年不声不响就让周围的男男女女自动褪成灰色。他不紧不慢绕过人群,一路吸引众多目光。
亲眼目睹那些女生捂着嘴巴惊讶的样子,我心里的优越感开始泛滥,甚至很想告诉她们:知道吗,这么好看的人,他是我同桌,我是全市一中离他最近的人,不管现在他要去哪儿,晚自习上课之前他必须得老老实实回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