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一侍卫匆匆迎了上去,低声在端王耳边道了些什么,端王微点了点头,低嘱了一句,侍卫立即飞奔而出。
太子略一沉吟,挥了挥手:&ldo;你们暂且退避。&rdo;自己却微笑着迎了上去,端王冷冷地瞧着他一步步自下而上,既不阻拦,也不致迎。
端王眼色本就冷峻,此时更有如冰冻了一般。太子被他瞧得有若芒刺在身,脸上虽是数十年的历练仍能带出笑容,背上早已是微微沁出汗来。
及至走近,看清端王手中事物,以及襟前血迹重染,却不由连太子也笑不出来,半晌才道:&ldo;他?&rdo;
&ldo;他的毒没解开。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rdo;
端王语声平淡,然而听在太子耳中却无端端一阵寒意,急镇摄了一下心神,强笑道:&ldo;我手上的解药,已全数给他服了,若还没用,只怕是份量不足。&rdo;
&ldo;有何办法么?&rdo;
太子于毒药一途并不知晓,醉飞花之毒也仅知皮毛,然此刻端王犹如凶神一般,他哪敢说个不字。仔细想了想,不由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思索道:&ldo;醉飞花是有来历的,父王曾说过这些醉飞花都出自一人之手,有毒便有解,想必这人能知情由。&rdo;
端王轻轻一晒:&ldo;是谁?&rdo;
&ldo;此人早已出家,道号清心。据说今年已有一百来岁,在九华山某个洞府隐居着。&rdo;
太子如此详尽提供讯息,自然是盼着端王早去早好,这一走,皇位稳稳当当便算坐下了。端王哪有不知太子心意的,然而上一刻还曾与叶长风争论不已,放之不下的江山,此刻突然已不甚重要了,冷冷一笑:&ldo;好,我走。但愿你说的是实话。他要是还活着,我再不回京,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哼。&rdo;
后面的话他没说全,然而太子岂有不明白的。兵马在他手中,他能走,就不能再打回来么。
不禁一身冷汗,笑道:&ldo;怎么会,自古吉人自有天相……&rdo;
端王不再理他,抱起叶长风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在殿前跪了下来,沉声道:&ldo;此殿中葬送我赵氏两位帝王之命,想必魂灵还未去远。赵宁非在此立誓,愿以掌中江山,换取叶氏长风一命。他若能活,我再不起帝王之念。列祖列宗若有灵,就请护着他罢。&rdo;
太子在一旁听得真切,倒料不到这个冷面皇侄有这般深情,不由怔怔。
端王抱着叶长风从他身边径直擦过,骑上侍卫牵过的骏马,鞭梢一扬,座骑吃痛,箭一般疾驰而去,亲卫们不敢怠慢,纷纷上马,一时间尘土滚滚,数十骑骠骏转眼便如风一般地消失在微明的晨霭中了。
众官员都瞧得呆了,虽然隔得远,没听见端王之誓,有些敏感的,却隐隐约约觉得,此后京中,是再也见不到这位英姿不凡,睥睨纵横的王爷了。
此后的数十年间,他们也确实没有再见过端王一面。端王这两个字,渐渐化作京中一段又神秘又浪漫的传奇,偶尔会在茶余饭后被人提起。
仅此而已。
全文完
第92章番外灯火阑珊
塞上的风每到夜晚就特别大,咆哮着由远处的天边近处的山头翻滚而来,一路飞沙走石,挟起尘烟无数。
蓝珊坐在帐蓬里,听着风声呼啸从不远处的山壁擦过,若有所思。
他是为了歼灭一股残匪而率军追至此处的。地图上没有标出,但蓝珊知道这里已是沙漠腹地,更是暴风眼附近。其间种种危险,瞬息生死,更有甚阵前厮杀多矣。
天地间的威力,岂是人力所能抗拒。
可是蓝珊不在乎。
两年。已经快两年了。那两人是生是死,他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
也好。
昏黄的,模糊的,如同人世间最后一声苍凉叹息的灯光下,蓝珊凄然微笑,喃喃自语。若你们已死,我正好可以逐你们而去。若你们未死,我亦当可化身鬼魂,日日为你们守护。这世上若无你们二人,我又为何而生。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面上已尽湿。
&ldo;傻孩子。都半个三军统领了,怎么还这样爱哭。&rdo;
灯光无端地跳了一跳。一只手温柔地伸来,替蓝珊擦去脸上的泪珠。
这声音、这手……!!!
蓝珊蓦然抬头,看向来人,那挺秀的眉眼,清逸高标再无人能学的风韵,岁月流沙磨灭了多少石棱,却没在他的面上留下任何印痕,他仍如昔……如昔……
&ldo;叶长风……&rdo;
蓝珊自己也不知这句话是讲了出来,还是被哽在了模糊的嗓音里。蓝珊丝毫也不想去问叶长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这样,不要问,不要走。如果叶长风是鬼,他愿意以命相陪;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么他宁可活在梦中,永不要醒。
蓝珊不知道自己的泪已流得更多,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