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同志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tis;&tis;站到了。请您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感谢您一路上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下次乘车再见。
车厢里早已乱成一团,与我们一路相伴的军官在我们的亢奋情绪中高声叫喊:不要乱不要乱,一个一个下车。下车后到站台上集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出站台!
兄弟们如开闸之水,争先恐后涌出列车。把背包放在脚下,蹦蹦跳跳。迎接我们的军官走了过来,我打量着他们,觉得他们脱掉军装的模样未必比我们兄弟英俊。兄弟们全都下了车,与我们一路相伴的军官把档案交给他的同类。迎接我们的军官拿着档案,命令我们提起行李排成两队,毫不客气。
我们在站台上排好队,一位相对肥胖也是相对好看的军官走到队伍前方,连彩纸都没有抛撒就开始向我们致语:同志们,一路上辛苦了!下面我开始点名,没点到名字的同志原地待命,听到自己名字的同志请提起背包出列,准备出站!
我和史迪顿时纳闷起来,难道还有人要继续乘车去别的地方?
军官点名完毕,站台上的队伍被点走了一大半。很庆幸,我和史迪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不幸的是我们俩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点到名字的兄弟,一个接一个走出站台。我们傻乎乎地提着背包,在站台里站着。与我们一路相伴的那位军官再次走到我们面前,要我们把背包放在地上,原地休息。
我和史迪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军官身边探问究竟。
史迪说,首长,在我们家乡的广场上,你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省军区守备部队。省军区已到,为什么不要我们出站?我们在这里等待什么?难道我们将要守备的是这趟火车?
军官看了史迪一眼,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嘴?
我插嘴说,你这什么态度呀,问问为什么就错了?
军官说,你闭嘴。
我朝着军官使劲儿地闭了闭嘴唇,拉着史迪的手回到队伍中去。史迪心中的怒火却一直无法平息下来,三番五次要挣脱我的手去找那位军官争论,说,看看他破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春药?嗨,我操,玩猫儿腻呢!为什么把别人接走,让咱们留在这儿守备火车?他妈的我老爷子在&ldo;古都宾馆&rdo;请他们吃的那几顿饭岂不是等于喂狗了?
我说,算了,别自讨没趣了,免得挨揍。他们根本就不讲道理,他妈的市井流氓还讲点儿江湖义气呢。
第一部分一座令人万分失望的站台
我们与其他不幸的兄弟一起坐在站台上,诅咒着戎马生涯的出师不利。半个小时过后,一辆漂亮得出人意料的双层列车驶进站台。军官再次把我们引上列车。尽管双层列车非常漂亮,但兄弟们登车的步伐却是慢腾腾地不大情愿。两位比较勇猛的兄弟登车时,还故意用背包狠命地撞击了几下车门。
门下站着的女列车员看见了,高高皱起眉头,好像那位兄弟撞的不是车门,而是她的身体。列车员要我们爱护列车,说,解放军哪能和外出打工的盲流一样呢?列车是国家财产。连爱惜国家财产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够保卫祖国?这可是中国自行研制的最豪华的列车呀,带空调的。
本来我也想用背包撞击车门,列车员的话打消了我的想法。于是我就用拳头狠狠地击了几下车门上的玻璃。没想到,这玻璃比车门还要坚硬。
兄弟们全部登车了,列车一声长啸,朝着南方继续行驶。
一路上,我和史迪都陷入了沉默,望着窗外那些交错起伏的崇山峻岭,一言不发。
军官从我们身边路过,看见我们情绪低落,在我们身边坐了下来,问我们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心里面不舒服?我和史迪头也不回地看着窗外那些飞速倒退的险恶山峰,实在是懒得理会他的明知故问。军官又问了我们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窗外高低不等的苍山干扰了我们对他的回答。
军官讨了个没趣,反而挺大人大量地不与我们一般见识,拿几个苹果放在我们面前,叮嘱我们把苹果吃掉,起身与另外几位表情沮丧的兄弟闲聊去了。史迪把军官送来的水果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说,
‐‐看见了吧?看明白了吧?这就叫软硬兼施,这就是军队的风格,打一巴掌给块糖。几个小时过后,列车再次进站,我们怎么也无法像起初那样兴奋起来。
列车停靠的是一座令人万分失望的站台,不但空旷,而且灰黯,连个卖食品的小车都没有。
我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凉,连愤怒都懒得了。好在站台不远处的山脊上有几头耕牛,否则我真会猜想这地方没有人烟。小站候车室里空无一人,候车室墙壁外部粉刷了白色涂料,上面用蓝色涂料写满了&ldo;谁放火烧山,谁倾家荡产&rdo;、&ldo;想致富,少生孩子多修路&rdo;之类的宣传标语。像候车室一样,站台围墙上也被人写了广告:县城东街出售碎石机,地址和联系电话被十几辆一溜儿排开的军用卡车遮挡了。
军车屁股上笼罩着墨绿色帆布篷,排列得十分整齐。司机们在车前笔直地站着,木偶般表情僵固。兄弟们一个比一个表情黯然地走下车,把行李放在脏兮兮的地上,慵懒地活动着筋骨。宁静小站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喧嚣、沸腾起来。这时,站台对面突然冒出几位黝黑瘦弱的长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