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便又缩了回去。
国公回头一声嘱咐,掌灯而来的仆妇将血腥味连带着药味的暖被给换了下去。不时,屋内的地龙烧了起来。
沉默良久,国公又问,“痛不痛?”
他笑道,“爽!”
国公也颇具威严地笑了。
仆妇掌灯归来,国公接过,替他将床头的灯点上,见里头蜡液尚未凝结,灯台也留有余温;内室隐隐有松香与樟脑气息,不是博山炉中香灰的味道,又见他露在外头的背脊红里透亮,药膏未干,伤痕却也大多结了痂。府里的金疮药大多温和过了头,不似这般强效。这样的药力,黑市上也极难寻到。
国公总结道,“倒是个妥帖之人。”
他闻声微笑,“不曾有人教她与人相处之道,做什么都发乎真心,又傻得可以,连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她脸上一热。
国公平静接话,“她还剩多长时间?”
长孙茂声音低下去,“长则一年,短则月。”
“你是打主意守着她这些时日,还是这一辈子就守着她一个人了?”
“她能活多久,我便守着她多久。她若不在了,我也不会守着别人。”
国公道,“你今天在我这里立的誓,我可都给你记下了。你想清楚了?你不到二十岁,便来跟我说一辈子。你可知道一辈子孤身一人是什么意思?”
长孙茂微微抬头,盯着父亲眼睛说,“我素来是最不服气的性子。既心甘情愿受罚,便是已做了决定。”
这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依旧稚气未脱,誓言却立得郑重。他倒希望他此时只是年少轻狂的戏言,否则此后人生长路漫漫该如何凄苦寂寥,几乎不敢想象。便如此想着,国公都有点不忍再看他,心痛。
末了,国公又问,“往后想居何处?”
长孙茂想了想,“洛阳。”
国公点头,“东都求医便利,离家不远,熟人面孔倒不多。否则你那酒肉朋友扎堆的登门,闹着想看新纳的‘娘子’,看你如何应付。”
国公当夜便离家去了剑南。不多两日,便听说他与崔家的亲事告吹。国公亲自登门致歉,倒也没有什么闹出什么不欢喜。得知他情场失意,往日狗党结伴前来,本欲打趣他几句,见他满身伤痕又心生不忍,有说要将八抬大轿请他对门看新来的北里名花的,有说新得了家妓要赠他的,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不多时又来了,从早到晚几乎每个消停。故待国公从剑南回来,他伤未大愈,便急着同父亲提出要搬出去住。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精神太差了……
师弟加冠&婚礼明天歇好了好好写
鞠躬
第82章浮世5
院子好像是国公挑的,一坊之中不过十余户,坊内有丘有溪,有花有树,除却一家药铺,并无内坊茶馆抑或酒肆。故除却住户,并无外人来访,很是僻静。
公主赞道,“院子虽小,园亭楼阁,套室回廊,曲径小池,竹林芭蕉,叠石成山,栽花取势……一应俱全,倒也精巧。此处推窗望去,如临石壁;假山起伏有致,露出一角可见池水,如江边石矶;而这一角缺处又以河泥种了白萍,隐隐可见池中茅亭,如登蓬莱仙岛;最喜欢这处临水阁楼,坐于轩室屋檐之下,有老树浓荫遮蔽,看对岸游人往来;而早晚风雨之时,又可于阁楼之上远眺。阆苑瑶池,琼楼玉宇,也不过如此。”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