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沁心道,这二人定住鱼行衣便离去,要么是有什么人要接应,要么是去取什么东西。
又问,“你知不知道出水在什么地方?”
裴雪娇点点头,“浮出水之后,是在一片乱糟糟的山谷里,里头横七竖八插着乱刀,我没来过。等翻出山谷,看见余微之在万竹园外头打闹,才知道竟然歪打正着就在君山岛上。”
裴沁道,“好样的。”
裴雪娇得了鼓励,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我浮出水之前,还留神看了一下。那大袋子固定的地方,事先似乎有人在水底挖好了一处坑洞。那大袋子鼓起来,刚好能将坑洞填满。稍稍游开一些,大袋子便和水底泥沙浑然一体,看不出来了。”
裴沁听见“事先有坑洞”,便更加笃定这二人有同谋。同谋不会太多,至多一两人,否则在水底挖洞,极易被君山岛上的人察觉。而且这一两人要么水性极好,要么,便是会用鱼行衣。
她接着又问,“那胡姬,什么打扮?你可有看清。”
胡姬在她看来都一个样。
裴雪娇摇摇头,皱起眉头仔细一想,“两人一路说着粟特语,偶尔讲一两句官话。胡姬官话讲得比我都好上不少,像常待两京。”
两京来的?要么只是寻常妓子,要么便是摩尼教安插在两京的探子。妓子活动范围有限,接触之人鱼龙混杂,未必也不必习得一口流利官话;后者则相反,胡人探子官话多半讲得极好,自小养在两京的死忠则更佳。
所以同骨力啜前来的极有可能是后者。
“后来我趁机留在岛上,想找机会救谷主。却听见好多人都说,骨力啜和巴德雄勾结……”裴雪娇说完,眼见裴沁脸色越发阴沉,忍了好久的泪,立刻又狂飙出来,“谷主……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大雨瓢泼而下,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凄凉。
说话间,小舟早已顺流江水飞驰而下;头顶人影交织不休,缠斗越发焦灼,一时间竟都没人顾得上理会。
裴沁勉强定了定神,抬眼见大雨里山尖两道交织的人影,看不清面貌身形,依着身法与兵刃,大抵能猜出是谁。
她提气叫了两声“寻戒师父”,又叫“程宗主”,话音接连被雨声、水声与兵刃交戈之声掩去,只是无人答应;四五声之后,裴沁提气飞纵而起。
程四海觉出有人纵近,下意识旋刀一挑!
飞来一刃却与他擦错而过,击上冲面而来一杖——
锵地一声,长杖与僧人被一刀震开;鱼凫刀近身之时,红衣女子忽而张开双臂,几乎要以身体生生接下这一击!
程四海一慌,惊骇收手,飞退出丈余。
裴雪娇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过,无助立于船头,遥遥看着三道身影齐齐落于舟上,往后退了一步,半跪坐在船尾,无端有些忐忑。
红衣女子身子一矮,忽地跪于船头,哑声说,“程宗主,挟我回岛上。”
雨幕倾盆,船上众人却忽然无言。
但听见裴沁垂着头说,“巴德雄……我那父亲,我几乎可以确信他就在岛上。此人为人极为狡诈,恐怕会躲在暗处,伤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