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迟扬松开他,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后颈,“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何弈点点头,转身走了。
何彬的模样和上次见面比,似乎老了很多。
他还保持着最基本的整洁,在隔音玻璃那一头坐得笔直,只是头发零星地白了,没有了发蜡和正装,换上囚服,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眼神里似乎也少了些什么。
见到何弈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随之谈了一口气,沙哑又满是感慨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他们告诉我有人来探监,我还以为是我的父母,没想到是你……”
大概是和迟扬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混久了,再听见这样文绉绉的话语,何弈居然有些不习惯。他愣了愣,很快恢复了如常的平静,颔首道:“来看看您。”
他不知道寻常人家的父子在狱中相见,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也许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痛哭流涕一朝释怀,也可能相看两厌,说不了几句就要大吵起来……但这注定不会发生在他和何彬身上。
被锁在牢笼里克制惯了的人,哪怕心有厌恶,也很难通过愤怒的形式宣泄,只会平静地保持风度,为彼此感到悲哀。
也许换一个人,会问他是不是还顾念旧情,是不是已经原谅了自己——但何彬只会点一点头,语气平常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像从前每一次他放学回家,在沙发上接受的询问一样。
只是这次他的答案不再是考了第几名,或者和老师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他平静地垂下视线,不去看何彬憔悴了许多的脸,拿着话筒的手几不可察地握紧了:“这件事没有闹大,除了您和母亲离婚,也没有对我造成别的影响,还是像以前一样。”
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无异于嘲讽。
何彬换了个坐姿,手腕上的镣铐一阵哗楞乱响,冷冰冰地透过话筒传过来——然后他问:“那你今天来,是想在年前陪陪我吗?”
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有人情味的话,如果放在十年前,何弈听了大概会很高兴,然而现在他只能摇摇头,如实回答:“我不会原谅您的。”
“想也知道,”何彬嘴角一弯,扯出个有些苦涩的笑来,“那你是来……”
“爸,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何弈隔着玻璃看向他的眼睛,语气温和,“今年有人陪我过年,以后都不用再担心我了。”
哪怕你出狱,哪怕你回归正常的生活,也都与我无关了。
他说得很委婉,言下之意却明明白白,是要同何彬撇清关系。
何彬略显讶异地挑眉,显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问道:“是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