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婢名叫小松,是落梅宫徐嫔娘娘的贴身丫鬟。不久前我娘来信说是家里弟弟病重,刚才……刚才奴婢在宫墙下,是想托这宫里的小桂公公带些银子出去给弟弟治病。”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片孝心。”秋欣然瞧着她赞许道,但不等她松一口气,又口风一转,冷声道,“不过若只是想给家中寄些银两,只管大大方方的去管事嬷嬷那里登记,何必要在这偏僻的地方偷偷摸摸的?我看你那绢布里包的恐怕不止是银两那么简单吧?”
小松听她说完,面上的血色迅速褪尽,显然是叫她说对了。秋欣然见她一脸的惊慌失措又带有几分犹豫,于是又说道:“你不肯说,我找人将那个小桂公公一块带来,一查便知。”
“不、不要——”小松几步跪行至她脚边,伸手去拉她衣角,泣道,“大人开恩,我说实话。奴婢身上的银子不多,就从娘娘的梳妆盒里拿了几副不起眼的首饰,托人偷偷带出宫去,想着也能换些银两替弟弟看病。”
偷盗宫妃首饰财物去宫外换钱是重罪,秋欣然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胆子,一时没说出话来。小松没听见她的声音,越发心慌,跪在她脚边哀求道:“求求大人开恩,若非家里走投无路,奴婢绝不敢这样做……”女孩说着啜泣起来,看模样十分可怜。
秋欣然面色复杂:“这事你干过几回了?”
“第一次,奴婢保证这是第一次!”她抬着一张湿漉漉的小脸,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
秋欣然叹了口气:“起来吧。”
小宫女抽抽噎噎地抬头看着她,像个等着被判处决的犯人。秋欣然抿了下唇,才同她说:“我身上有些银子可以先借给你,但你要答应我先去将那包东西追回来放回原处,这一次我可以不将你的事情说出去。”
“真的吗?”小松脸上泪痕犹在,露出个不可置信的神色,“您能放过我这一次,还愿意借银子给我?”
秋欣然点点头,又沉吟道:“不过我随身未带那么多银子……”
小松惴惴地看着她,生怕她突然反悔。好在没过一会儿她忽然又问:“你刚才说你是徐嫔宫里的?”
小松忙点头,秋欣然于是说:“明日九公主七七法会,徐嫔应当也会同行,只要你能将东西放回去,我就把银子借给你。”
“好、好——”小松忙不迭的答应道,又冲她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大人!”
秋欣然弯腰将她扶起来:“你去吧,再晚些可就追不上了。”
等那宫女感激涕零地起身,转眼跑没了影,秋欣然才瘪着嘴捏了捏腰间的荷包,心中默念两声:“日行一善,日行一善。”
第二日的青龙寺法会,秋欣然带了一百两银子出门。寺内今日谢绝普通香客,上百名僧人在殿前广场诵经除灵消恶,殿内立着“清和公主李晗园”的牌位,过了今天公主便要轮回转生去了。
依照惯例,到晚上倒也不必再留这么多人在寺中,宣德帝在寺中待了一日,哀伤太过,夜中便摆驾回宫,只留皇后一人今晚在寺中过夜。其他妃嫔既不是公主生母,今日来参加法会送过公主最后一程也算尽到了心意。最后留下五六位妃嫔同皇子们晚上住在寺里,其他人都跟着回宫去了。
秋欣然在殿外念了一日的往生经,到太阳下山法会才暂停小半个时辰,留给众人用饭的时间。各宫娘娘、皇子多半都回各自厢房用饭,秋欣然一个随行的小吏只能跟着僧人一道去斋堂用饭。
她今天倒是在人群里见到了徐嫔,小松果然也跟在一旁,二人打了个照面一天下来却没找到机会说上话。正寻思着要怎么找个机会将银子给她,就听斋堂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原来是各宫的下人们来厨房取走替娘娘们准备的晚饭,再仔细一看,小松也在其间。
她起先同身旁的其他宫婢一道进来,先在斋堂里看了一圈,很快就瞅见了坐在过道旁的秋欣然。她眼睛一亮,却没立即走上前,等去掌饭师傅那儿拿了饭盒,回来时才又故意落后其他人几步,经过秋欣然身旁状若无意地落下一块帕子。
秋欣然觉得小姑娘提心吊胆又故作镇定的模样还挺可爱,除了因为紧张使得她的表情实在很不自然。不过想来除了十分心虚的本人之外,应当也没有人会留意这个。
于是秋欣然依然很上道地弯腰将那帕子捡起来叫住了她:“这位姐姐,你的帕子掉了。”
小松转头露出个感激的神色,上前接过帕子时,同她小声说了一句:“二更在观音堂碰面,司辰可方便?”
她回去之后想来也去打听过秋欣然的身份,又仔细选了碰面的地方。观音堂在后山的井水边,今日九公主法会众人都在前殿广场,确实是个僻静的接头处。
秋欣然夜里没有住处,本是打算在殿上坐一晚的,二更抽空出来一趟倒也不难,念及此便点了点头。小松见她答应了脸上神色一松,冲她笑了笑,来不及再说什么,又匆匆提着食盒扭头走出了斋堂。
“宫人之间不能私相授受你知道吧?”身旁忽然有人开口。
秋欣然吓了一跳,转头才发现竟是许久不见的夏修言。他今日穿了身黑色的长衫,衬得他显出几分冷峻来。
“世子怎么在这儿用饭?”秋欣然大吃一惊。倒是他一副寻常语气:“寺里给我安排的住处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