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直的身躯似那过分拉伸的绳索,逐渐快要承受不住牵引的压力。当瞧见远方细入墨点的人影时,李九似沙漠中游走的旅人,寻到救命的绿洲般欣喜。
心中不再无措到无助,李九不顾喧嚣而至的风,使劲的睁大眼睛,一只手松开缰绳,抬起胳膊大力挥舞,“大哥!大!哥!”大哥我在这儿!九儿在这里!你看见了吗?
黑马红衣,远远的便瞧见马上的人儿不自然的动作,风声卷来细碎的呼喊,李天沐的心顿时纠在一起,紧紧的扼窒感令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大哥!大哥!”李九不知道李天沐有没有瞧见,整个人将要挺得更高,随着马背的颠簸,努力的想要抬高身子,挥舞着胳膊,想要大哥能瞧见自己,“大哥我……”伴随一阵钻心的疼痛与麻痹感,口中一瞬间染满了鲜血的腥气,牙齿经不住大力的起伏。狠狠的咬在舌头上,磕破了唇舌的皮肉。
口中吃痛,手上一时松了力气,一手已经松了缰绳,另一只手的脱力使得李九整个人朝一边倾斜滑落,心下一惊,李九紧忙收回了空中挥舞的手,一齐死死的拽住缰绳。
“……”李天沐眯着眼睛。瞧出了李九的不妥,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虹儿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急迫与焦心,撒开蹄子朝前狂奔。
颠簸的马背,疾驰的速度,李九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朝一边滑落的身子了。眼前已经能看到朝后滚去的砂砾与泥土,寸高的杂草似乎马上要抽到自己脸上。
鼻中已经能闻到泥土与碎草的味道,夹杂在一起被马儿踩过,生涩的气味充斥着鼻腔,李九已经不那么紧张了,似乎已经预感到,几个鼻息以后,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到极限了吧,”李九心中苦笑,慢慢的闭上眼睛,接下来,是会断腿?断胳膊?毁容?莫非会残废了?越是危险降至,人倒越是胡思乱想起来,又要在屋子中待着养伤了吧,瞧着现在的速度,亦或是一辈子下不了轮椅了吗?往后,便更没有机会见大哥了,更别说……李九心中微痛,更别说,比肩共骑驰骋江河了。
“松手,”呼啸的风声中似乎传来熟悉而温暖的声音,穿破天际,击打在脑中。李九有些恍惚,整个思维一片混沌,分不真切。
“李九!”一声带着怒气的嘶吼击破混沌冲入海,是大哥!李九猛的睁开眼。
“松手!”李天沐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担忧,似从胸腔中发出,已经要忍耐不住最后一刻怒火。
“大哥……”李九眼前一片白茫茫,已经看不清事物,想说话,口中却喃喃不语,说不出话,是松手吗?是大哥叫自己松手吗?
“小九,松手,大哥在,不要怕。”李天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温柔如和煦春风,却字字带着满满的力量,令李九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再不顾听到的是真是幻,顷刻间撤了全身上下的力气,从缰绳上松开手。
腰上的手臂一紧一收,另一只手助力接过捞上来的人儿,继而两只胳膊紧紧环住了怀中的人,李九稳稳的坐在李天沐的马上,背对着前方,面对着救他的人。
马儿的速度渐渐放慢,李九整个人埋在李天沐怀中,身下还是那般颠簸,硬实的胸膛撞击在脸上,鼻腔中满是酸涩,夹杂着血腥味道与大哥的气息,令人卸下防备,满满的安心。双手抵在胸前,缓冲着撞击力道,一下两下,一下两下,终是不受控制的松下力气,伸出胳膊,抚到李天沐背后,紧紧环住,不再松手。
“……”李天沐满肚子邪火没处撒,一时张嘴想骂人,低头瞧见怀中的李九,却失了声音。
毛茸茸的脑袋,发髻有些凌乱,团在一起佝偻着脑袋,埋在自己怀中,这呆子的胳膊紧紧的攥了自己的腰,抱得那般紧,那般使力,隔着衣料与皮革,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砰砰直跳的心脏声。
李天沐静静的瞧着李九,心中的怒火一丝一丝流逝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怜惜与不舍,这假太子真女儿,一贯都是嘻嘻哈哈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定然是受了惊吓坏了吧,李天沐无声的叹口气,将披风朝前拢了拢,将李九裹在胸前,阻挡着烈日与春风。
手上加了力道,勒直的缰绳扯得马儿不满,渐渐放低了速度,逐步从奔跑变成快走,继而改成小步子在草地上走着,马背微微起伏,驮着两个人,安静的散步。
“李九,”李天沐叹口气,一手抚上了怀中人儿的脑袋,由头至颈,滑落到背脊,生涩而迟疑的安抚,一下一下,动作渐渐熟稔流畅,暖暖的手掌带着温度,缓和着李九的心绪。
“大哥……”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李九不肯抬头,有些不舍的朝李天沐怀中蹭去。一会儿,就一会儿,再一会儿?让小九抱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