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啥鸡巴杰,死做啥卵子鬼。我梁大牙就是当今世上的岳飞文天祥,你信不信?你不信那我就没有办法了。你要是信呢,我还是没有办法,可惜我看不见了。想到这里,梁大牙浑身血烫,骨骼脆响,凛凛然挺一柄轻飘飘的三八大盖立于四个鬼子之间,单等拼死一战,小腿一伸拉倒。
可笑那东洋矮子,打个卵子仗穷讲究还倒是不少,说要抓活的就决不开枪,要拼刺刀就退子弹。梁大牙觉得他们真是蠢到顶了。
梁大牙冷冷地笑着,大睁着眼睛看他们退子弹,并不做什么小动作,颇有君子之风。心里想,两国交战,要让人家准备好,决不趁虚而入。一直等到鬼子们的子弹退光了,梁大牙这才挺枪前出,朝一个瘦小的日本兵大喝一声撞了过去。日本瘦兵还算机灵,忽地一闪就躲过去了。梁大牙扑了一空,顺势攥住枪管,掉头抡起了枪托。
看那样子,日本兵也有点犯迷糊‐‐这个土八路可真是土得彻底。规矩的没有,战术的不懂,刺杀的不会,把枪当棍的干活。真想抓活的,恐怕还不是那么简单。
梁大牙哪里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更不理睬他什么战术不战术的,拼刺刀他不灵光,但是把枪当棍他就找准感觉了,只见银光翻飞,耳边呼呼生风,时而弓前绷后,时而马步起飞,左一抡枪托子,右一个扫堂腿,几个日本鬼子近不得身。
鬼子官儿气得呼呼直冒粗气,索性也放下架子,也学着梁大牙的架势,抡起指挥刀横砍竖劈。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没把梁大牙抓住,反而被梁大牙的枪托子着实砸了一家伙,差点儿没把肋巴骨给砸断了。
太阳冒尖的时候,杨庭辉和窦玉泉带着三中队冲了上来,窦玉泉挥舞驳壳枪,率领两个小队从正面冲击,吸引敌人主力,杨庭辉带着一个小队扑上梁大牙同鬼子交战的这座山峦,一阵乱枪乱刀,一个鬼子官和三个鬼子兵眨眼之间就到西天取经去了。
梁大牙这才哑着嗓子吼了一声:&ldo;我操他个姥姥!&rdo;
然后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梁大牙是被抬回梅岭的。
走在路上,杨庭辉注视着浑身血迹的梁大牙,心里很不是个味道。暗自内疚,敌情没有弄明白,让他们去冒险,伤和亡都有不少,自己是应该承担责任的。像梁大牙这样的八路军新干部,前不久还是蓝桥埠上的老百姓,扛上枪就是兵,会放枪就打仗,既没有技巧,也没有战术,仅凭匹夫之勇,大刀一挥就上去了,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走了一程,杨庭辉对抬担架的人说:&ldo;你们要快走,还要抬稳当,不要闪了梁大牙同志。&rdo;没想到梁大牙却睁开了眼睛,先是怔怔地看了看天,再扭过头去寻着杨庭辉,又看了看窦玉泉,瓮声瓮气地问:&ldo;咋搞的,抬着我弄啥?&rdo;
杨庭辉说:&ldo;梁大牙同志,你挂彩了。&rdo;
梁大牙眉头一皱,龇牙咧嘴地试了试自己的皮肉,叫了一声:&ldo;咦‐‐唏!我挂彩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挂彩了?&rdo;一边咋唬,一边动弹,伸了伸腿,又伸了伸胳膊,摸摸脑袋又摸摸屁股,再把大牙往外龇了龇,就一轱辘翻了起来,落在地上,蹦了两蹦,嘿嘿一笑,快活地叫道:&ldo;鸟毛灰!老子毛都没少一根。&rdo;
杨庭辉又惊又喜,说:&ldo;我们见你浑身是血,还当你是受了伤。没来大夫,也不敢动你,想赶紧抬回送药铺去,没想到你没挂彩,真是太好了。&rdo;
梁大牙愈发得意了:&ldo;嘿嘿,我梁大牙刀枪不入,你杨司令窦副司令信不信?&rdo;
杨庭辉和窦玉泉对视一眼,窦玉泉意味深长地笑笑。杨司令和窦副司令当然不信梁大牙能刀枪不入,但是他们当然也不会说不信。
窦玉泉绕过话题说:&ldo;梁大牙同志,你立功了。&rdo;
梁大牙一脸困惑地问:&ldo;啥叫立功?功是个啥玩艺儿?&rdo;杨庭辉和窦玉泉的脸上都有点讪讪的,杨庭辉说:&ldo;功就是功,就是功劳,就是功绩。
今天回去要摆酒,庆祝寿春路反伏击战的胜利。&rdo;
梁大牙说:&ldo;你杨司令真是害死人,硬是上了鬼子的当,差点儿把我给收拾了。这回你是得给我弄顿酒喝。&rdo;
窦玉泉说:&ldo;这事不能怪杨司令,我也有责任,作战保障没有搞好。&rdo;
梁大牙说:&ldo;那是啊,你窦副司令给咱讲的那些战术,都是扯卵子蛋,小鬼子压根儿不像你讲的那样摆阵势,咱只好怎么顺手怎么打了,要是信了你的,这样卧倒那样拐弯,连鬼子毛都拔不掉一根。&rdo;
窦玉泉心里虽然不自在,但脸上还是笑容可掬,说:&ldo;你打得好,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嘛。&rdo;
梁大牙说:&ldo;那你往后就不要老是板着脸训人了,杀猪杀屁股,各人有各人的杀法,你说是不是?&rdo;
说完这话,梁大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地上走了,赶紧吆喝那两个抬担架的人:&ldo;过来过来,你们怎么闲着啦?听见杨司令跟窦副司令的话了没有?老子虽说没挂彩,但老子也是功臣么,你们还是得抬着我走。&rdo;
两个担架队员不乐意了,嘴里叽叽咕咕地看了看杨庭辉,说:&ldo;我们是抬伤员的。梁队长你既然没有挂彩,活蹦乱跳的,那么人高马大的一大坨,让我们抬着,你不难为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