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僭越。”她赶忙起身,却被他制止,将瓷碗递给她,眼神凌厉地审视她,“将它喝了。这几日可有按时服用预防疫病的汤药?”
梁竹音接过一口饮尽,点了点头,“有的,诸娘子每日都亲自端来。”
萧绎棠沉默了一瞬,“哦”了一声,“你方才晕倒皆因这几日劳累,晚间我会命人继续熬一碗汤药给你送去。”
梁竹音起身摆摆手,“多谢您,疫区药材有限,我无碍的。”
萧绎棠袖中的手紧紧攒着,面上一派淡然,“你先回去罢,通常何时喝药?”
梁竹音不疑有他,恭谨回禀,“每日午时左右。”
萧绎棠颔首,扬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梁竹音回到帐内便躺在行军床上,她感觉周身发冷,面颊却越来越热,迷迷糊糊中,听得诸月灵的呼唤,“姐姐,用饭了。”
她虚弱地回道:“多谢,先放那里罢。”
诸月灵见她面色苍白,心下一惊,难不成真的染上了疫病?她赶紧将面纱戴上,看了看桌前的那碗药,想着这次让她喝下,明日再送来全部药效的,免得被太子殿下发现。
她端起药碗送到梁竹音面前,好生劝道:“姐姐,饭可以不吃,药却不能不喝,万一染上疫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竹音想起方才萧绎棠的问话,只得勉强起身,接过药碗刚要喝下去,就听到一声命令,“先进食在喝药,免得伤了胃。”
萧绎棠在诸月灵的惊慌失措之下,直接进入帐内,将梁竹音手中的药碗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一番后直接喝了一口,眼中顿时狠戾起来。
随着一声碎裂的声音——
萧绎棠将药碗摔在诸月灵面前,顿时漆黑的药汁溅了她一头一脸。他召唤暗卫,控制住一脸惊恐的诸月灵,谁知她因惊吓过度,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
“师兄你不能这样对我!师兄,我才是真心仰慕你……我诸家为了大齐百姓,如此劳财费力,你不能这般对我。”
萧绎棠垂眸站在书案前,对于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并不觉得意外,就连看她一眼,都觉得肮脏。
“殿下,这是为何?”
萧绎棠听得明苍入内,并未转身,此时已然完全是东朝的做派。他轻飘飘扔下来一句话,那话里的锋芒犹如针尖一般,“明苍先生,孤有一事不知如何决断,还请你赐教。”
明苍见他态度与昨日大不相同,言辞冰冷,疏离淡漠,诸月灵又被暗卫控制,心中一沉,恭谨拱手道:“殿下请直言,贫道不敢当赐教二字。”
“你爱徒每日处心积虑减少药量,哄着我的人喝下去,导致我的人感染了疫病,你说,我是只杀她一人,还是株连她诸家九族?”
萧绎棠缓缓转身,视线划过去,在诸月灵脸上略一停顿便调开了,不过短短一瞬,但却是刻骨寒冷,足以让人跪地求饶。
诸月灵早已承受不住,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梁竹音见萧绎棠眼神坚冰似的阴冷,周身怒意使得帐内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这才知晓,往常对她冷嘲热讽的态度,丝毫算不得惩罚。他以往发怒时,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还为了她说这样多的话。她鼻间一酸,赶忙调转视线,心中却感动不已。
原来这段时日她喝的药,是药量不全的,导致效用降低感染了疫病。
她凄然一笑,做了亏心事,自然会遭到惩罚,一切都是天意。
“这……从何说起,殿下息怒,这其中定是存有误会。”明苍下意识想扶起诸月灵,却又不敢,慌乱解释着。
“唔,你是质疑我的医术,还是质疑我的判定?”他微微抬了抬手,暗卫立即无声将昏迷的诸月灵拖走,根本不给明苍求饶的机会,“若我的人有任何闪失,她诸家也别想活命。如何隐瞒此事,想必师叔心里自有计较,就不用我教了罢。”
明苍双腿一软,叩拜道:“贫道自当尽力治好卫娘子,求殿下宽宥月灵,留她一条性命。”
萧绎棠嘲弄一笑,“你随意泄漏孤的身份,待凉州一事了解,自会清算。”
明苍犹如大难临头,悔不当初告诉诸月灵一切,应承了诸正的请求,可是一切为时已晚,如今只得在此地静等惩罚。她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再也没有了争强好胜之心,颤抖着叩拜:“贫道定会拼尽全力做好分内之事,等待殿下降罪。”在暗卫的监视下,退了出去。
梁竹音强压下心中的悲怆,起身看向萧绎棠,忍着泪意笑了笑,“殿下,如今此地要依靠诸家稳住患病百姓,殿下切莫冲动。”
萧绎棠并未看她,只是沉声说道:“以我的医术,能保你八成病愈。至于诸家,那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不需你操心。”他转身去拿银针,准备为她医治。
梁竹音见他迅速将银针逐个火烤,神情不辨喜怒,一切仿佛又回到东宫时的模样。可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忆起在东宫之时,他虽然表面毒舌,却从未重罚过自己。
这一路出巡所遇之事,更是事事维护,从未让自己受到半分委屈。即便因自己一时心软,中了莹莹的奸计,连累他中毒不说,还不惜耗费内力驱毒,哪怕方才与明苍先生对话时,一口一个我的人,可自己又何曾当他为自己人过。
她眼眶一热,下跪恭肃叩首,“殿下,臣有罪,不配得到殿下救治。罪臣有一事要向殿下禀明,不求您能宽恕,只求给罪臣一次坦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