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音明白萧绎棠的用意,身为战后重建的地方父母官,带头行那奢靡之风,这事儿必须好好传扬开来,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她看向萧绎棠莞尔一笑,“殿下,”想了想终究说不出来臣妾二字,只得隐去自称,“您说是不是呢?”
萧绎棠眼里浮起笑意,“偏生你牙尖嘴利,看看,将人说的都不敢回话了。”他眸光一闪,刹那间光华四溢,“卿卿所言极是,想来张太守定然不会令孤心生不快。”
这一声卿卿,另梁竹音不由自主看向别处,顺势轻摇团扇,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心中暗自腹诽,自己尽心尽责演戏,他还不忘找机会令人难堪。
梁竹音想着趁机咳嗽几声,顺势挣脱开他的手,好距离他远一些。谁知他竟然靠过来,担忧地看着她,眼神询问她可是不舒服。
她微微摇摇头,终于将手解放出来。
“臣多谢娘娘提醒,定然倾家荡产,也要照顾好这几株牡丹。”张太守哪敢说个不字。
众人听着眼前这两位盛装华服二人的对话,早已陪着属官大人汗流浃背。
这二人却视若无睹,谈笑间顺着飞桥履道,被引入园中湖心岛的楼阁内。
萧绎棠自然是被安置在上首主位,“卿卿陪孤一起坐。”
女眷本应坐在屏风后的专席,他一声令下,太守马上命人将他身旁放置一个座位。
梁竹音心中一叹,只得顺从坐在他身旁。
侍女立即为他二人面前的金樽内斟满美酒。
张太守见筵席终于开始,只想着将太子灌多,再献上几名美人,将方才牡丹一事冲淡一些。他即刻携凉州大小官员起身,向萧绎棠敬酒。
“且慢。”一双玉手拿过萧绎棠手中的金樽,“陛下与皇后娘娘有旨,出巡在外,需要格外注意殿下的饮食。殿下不愿拂了太守的一片好意,我却是要当那恶人,宫规在上,还请诸位大人体谅则个。”
梁竹音手持金樽,看向萧绎棠,笑着说:“不若我替殿下饮了此杯,皇后娘娘那里也好有个交代。”她无视萧绎棠眼中的阻拦之意,起身示意众人,在一片恭祝声中遮袖饮尽了杯中酒。
西北之地酿造的太禧白,自然不似上京城内醇度低甜度高的寒潭香,入口便由喉咙一路灼烧至腹中。梁竹音在“娘娘好酒量……”的恭维声中强忍着呕意,持帕捂住嘴带着笑意沉默了半晌才缓过来。
好在歌舞已经开始,众人总算暂时转移了视线。
“你如今尚在服药,饮酒就是作死。”萧绎棠虽面带笑意,说出的话却满是指责。
梁竹音放下茶盏,眼中一派坚定,也带着淡笑回应:“我的命不重要,保护殿下是首要的,更何况您手臂受伤了也不能饮酒。”
萧绎棠转头看她,将她耳边的碎发捋了捋,“不用脑子也知道这酒肯定没有问题,我的伤早已无大碍。”
“臣吃一堑长一智。”梁竹音忍着微微眩晕,拈起绢帕为他擦了擦额间细密的汗。
“你!下不为例。”萧绎棠终于败下阵来,小声敦促,“多饮水,这是命令。”
梁竹音见好就收,不知是酒精发散的缘故,还是因为终于能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心中欢喜,她再次端起茶盏,笑眯眯地看向身旁略微有些错愕的萧绎棠,“臣敬殿下。”说罢遮袖饮尽茶盏内的茶水。
萧绎棠哼了声,还是端起金樽陪饮了一杯,心不在焉地看着歌舞。
坐在右侧第二桌的卫恒,担忧地看向上首,见梁竹音面若桃李,定然是从未喝过如此烈酒。看到师兄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两个人时不时相视一笑,这场面令他非常不适。方才那句卿卿,足以令他想入非非,越发的想知道这一路到底经历了何事。
刚好此时有人来敬酒,他随之将盏内酒饮尽,想驱散心中的烦躁。
酒过三巡,张太守不住地看向上首,见太子二人卿卿我我,暗暗发愁此次献女时机不对。明显上首那位嫔妃品貌极佳,端看太子对她的态度便知,定然及其受宠。太子进宫才多久,想必二人还在蜜里调油的阶段。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尝试一番。
他起身拱手道:“殿下,臣本想着今岁回京述职,亲自将三名绝色佳人带至京城。如今您亲自出巡,岂不是天意。您看……”
“张太守,你当着我的面献女,视我为何人?”梁竹音侧身摇晃着萧绎棠,“殿下,您真的要收吗!”她本就脸色绯红,如今听着这番陌生又尴尬的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更加羞愧不已,只得暗自咬牙将这场戏唱完。
萧绎棠前一刻还在暗嘲她演技着实不怎么地,恍惚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戏,他只得看向下首,摆摆手道:“还是免了,不然孤又要被闹上几日。”他当众刮了一下梁竹音小巧挺直的鼻尖,“你可满意?”
梁竹音手拿团扇娇羞地点点头,余光见张太守尴尬地坐了回去,暗暗吁了一口气,今日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不知是任务完成心情得以放松,还是那烈酒越发的上头,她忍着头重脚轻的怪异感,扶额伸手摇摇晃晃去斟茶,却全部洒在茶盏外。
萧绎棠见她如此醉态,只得抬手叫停歌舞,装作不适半拉着半架着梁竹音,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登上了马车。
他看着顺势伏在他腿上的梁竹音,皱起眉毛,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喂,你醒醒……”